程雁心想還能是什麼,指了指許星洲,又給她遞了一包紙巾過去,說:“彆拖著鼻涕和我講話。”
許星洲也不接,拖著鼻涕強硬道:“和狗男人沒有關係!我是看電影看哭的!”
程雁心想看皮克斯工作室電影看哭的全世界也隻有你一位吧,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隻得道:“……擦擦鼻涕。”
許星洲還是不接紙,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趴在桌子上,哭得更凶了……
“那麼喜歡他你就去追啊。”程雁無奈地說:“又不是對方不喜歡你天就會塌了,全天下這麼多女追男,上天給你的美貌你都不會用嗎?”
許星洲立刻撲在桌子上,開始嚎啕大哭……
程雁:“……”
程雁把那包紙巾丟回了自己桌上。
“哭什麼哭,”程雁道:“多大點事兒,他就算不喜歡你你也可以追他啊,那個學長看上去對你也挺好的啊。”
許星洲哭得肩膀都在抖,看上去頗為可憐。
程雁簡直不知怎麼安慰,遞紙巾也不是怎麼也不是,半天許星洲突然冒出一句:
“這不是追不追的問題,”許星洲哽咽道:“他就算來追我,我都不會同意。”
她停頓了一下,說:
“……程雁,是我和他,無法相互理解的問題。”-
鳳尾綠咬鵑是一種來自遠東的飛鳥,其羽毛色彩絢麗,棲息於山霧彌漫的山崖與峭壁,一生漂泊。
它們是文明中阿茲特克神的化身,它們被人捉住後會飛快地死去。
——它們一生尋覓不到可停駐的港灣。
可它們振翅高飛時,有如星辰一般,孤獨而絕望,溫柔又絢爛。
——而陸地上的年輕公爵,永遠無法理解飛鳥漂泊的絕望。
他永遠對一切都遊刃有餘,他腳下有封地與莊園,有願為他匍匐的臣民,有獻上的金銀寶石,還有這世上所有璀璨的花朵和山雀。
年輕公爵的目光可以為一切停留,他可以擁有世界上的每一件奇珍異寶。他可以對那樣東西展露出興趣,可那些東西——無論是女孩子,還是彆的什麼,似乎都與他腳下的泥土與草彆無二致。
312宿舍裡灑進來溫柔的陽光,許星洲的筆電上放著怪獸大學,屏幕上大眼仔砰地掉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
許星洲在那種嘰裡呱啦的外放聲裡,眼淚珠如同斷了線一般往下掉,像是這輩子都沒這麼傷過心一般。
應該確實是頭一次,程雁想,她的朋友——許星洲,她拉著手走過了六年的女孩兒,這一輩子都還沒對人動過心。
像一張白紙,還沒寫,就被揉皺了。
“你——你不用管我,”許星洲哭得嗓子都是啞的:“我明天就、就好了。”
“等明天太陽出來,”許星洲哭得鼻子生疼,斷斷續續地道:
“——等太陽出、出來,就好了。”-
次日早晨,周一,七點鐘。
宿舍樓外熹微陽光之中,女孩子們穿著裙子背著包往外跑,晚春的玉蘭暈在了霧裡。
許星洲渾渾噩噩地爬了起來,洗臉刷牙一口氣嗬成,紮了個馬尾辮,然後抓了個T恤套上,然後隨便撿了雙帆布鞋穿了。
程雁:“……”
李青青納悶道:“我粥寶怎麼回事?現在打算開始走土味路線了?”
程雁認真地回答她:“都是男人的錯,昨天因為人家家裡太有錢還聰明而差點哭昏古七,到了今天還不太好。”
程雁的概括能力過於辣雞,許星洲也不反駁,揉了揉還有點腫的眼睛,一個人懵懵地去上課了。
——秦渡確實不適合她,許星洲一邊走一邊理智地想。
許星洲父母離異,家境平凡,除了一腔仿佛能燒滅自己的、火焰般的熱血之外,她一無所有。
可秦渡不是,他擁有一切,一切許星洲所能想象到的和她所想象不到的,他都把它當作了習以為常的事情。
先是臨床的小姑娘,和秦渡對那個小姑娘所展現出的溫柔。
可是,即使他溫柔到這個地步,那個小姑娘卻也沒有得到認真的尊重。對他而言,那個小姑娘幾乎像是個不存在的人似的。
他究竟會對什麼事情上心呢?秦渡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那些在許星洲看來重若千鈞的東西,也許在他那裡一錢不值。
——這點讓許星洲覺得有種難以言說的難過,並且讓她極為不安。
那天早上,許星洲一個人穿過了大半個阜江校區。
阜江校區的玉蘭褪去毛殼,林鳥啁啾,柏油路上還有前幾天積的雨水。
有青年坐在華言樓前的草坪上練法語發音,有戴著眼鏡的少年坐在樹下發怔,還有更多的人像許星洲一樣行色匆匆地去上課。許星洲打了個哈欠,在食堂買了一個鮮肉包和甜豆漿,拎在手裡,往六教的方向走。
往六教的路上陽光明媚,老校區裡浸透著春天柔軟的歲月痕跡。
許星洲叼著包子,鑽上六教的二樓。窗外桃花已經謝了,樹葉縫隙裡儘是小青桃。毛茸茸的,相當可愛。
許星洲起床起得早,此時教室裡還沒什麼人,她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沒人看——然後她踮起腳,試圖摘一個桃下來。
就摘一個,就一個,應該不會被抓。許星洲不道德地想,還從來沒吃過這種桃子呢,青青的那麼小隻,會有甜味兒嗎?
然而許星洲個子隻有一米六五,踮腳都夠不到——許星洲掙紮了兩下未果後,又看了看周圍——周圍空無一人。
空無一人就好辦了!也不怕丟臉了!不就是爬個窗台嗎!
許星洲正準備手腳並用爬上去偷桃呢,身後卻突然伸出來了一條男人胳膊……
許星洲當時以為是鬼,嚇了一跳……
那條胳膊摘得也頗為艱難,隔著窗台摘桃子絕不是個好裝逼的姿勢,甚至相當蠢逼……那個人好不容易捉住了一枝青桃,然後使勁兒地、連葉子帶桃地扯了下來。
“給你。”那個人將那枝被捏得爛爛的桃子連葉帶果地遞給了許星洲:“喏。”
許星洲:“……”
許星洲眯起眼睛,也不伸手接,對秦師兄說:
“——我不要你摘的。你讓開,我自己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