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猶如被棱鏡分裂了一般, 遠山飄渺, 湖光十色。
浣沙湖畔,許星洲抱著吉他坐在風裡,眼睫纖長,笑著按住琴弦。
她沒有意識到秦渡就在這兒,也沒有看到他們所處的這個角落,有小女孩往她的帽子裡放了五毛錢,許星洲笑眯眯地對那個小姑娘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許星洲笑起來的模樣非常好看, 那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都紅了臉,小聲道:“姐姐,不用謝。”
那溫暖的琴弦聲中, 透出了一種稱得上溫柔的絕望。
肖然伸手在秦渡麵前一晃:“……老秦怎麼了,又一見鐘情?”
秦渡喉結一動, 沒說話。
“真的不打算挽回那個了?”肖然樂道:“真神奇, 一個多月一見鐘情了倆, 真是春天來了擋都擋不住。”
而秦渡看著那個女孩,幾乎連眼睛都移不開。
那個女孩子身上都閃著陽光似的, 耀得人睜不開眼。她身邊圍著一群朝氣蓬勃的、同樣背著吉他的年輕人。許星洲笑眯眯地同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盤腿坐在了長凳上。
“下麵彈的這首曲子,”許星洲溫暖地對著他們笑道:“可能老了一點兒,不過我挺喜歡的。”
然後, 她將琴弦一撥。
那一瞬間,陽光落在了許星洲的身上, 帶著一種讓人目眩神迷的、猶如燃燒一般的,生命的味道。
肖然看著那個姑娘,由衷道:“你彆說,確實好看得不食人間煙火,老秦栽得不冤。”
“咱們這一群人,”肖然眯起眼睛道:“——也就是泡妞泡漢子的時候不挑而已,可要想正兒八經談場戀愛的話,誰都想找一個比起錢,更愛自己的人的。”
陳博濤猶豫道:“……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吧,那個,然兒啊,這不是第二個,這就是老秦去酒吧的那天晚上……”
這頭陳博濤還沒說完呢……
秦渡就踩著陽光,毫不猶豫地走上了前去-
陽光落在樹葉的縫隙裡,小孩子吹的七彩肥皂泡飛向天空。
有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哈哈笑著揮舞絲巾,他們的祖父母拄著拐杖,遙遙地、慈祥地望著他們。
許星洲許久沒彈過吉他,指法生澀而黏連,音準都不對,但是在那個吉他老師的鼓勵下還是堅持彈完了一首曲子。
和煦暖風吹過許星洲的麵孔的時候,她隻覺得心裡終於又被填滿了。
許星洲盤腿坐在在人來人往的公園裡,彈自己近十年都沒碰過的吉他。她麵前一個小破帽子,裡頭不過十幾二十塊錢,帽子裡硬幣多到風都吹不動——但是這種有點瘋狂的行為裡頭,卻又有著難以言說的自由奔放。
許星洲突然發現失戀也並不難捱,畢竟人生處處有著滋生瘋狂的土壤。
——秦渡在她心裡所占的半壁江山簡直猶如潰爛一般,可是她心裡頭的另外半壁江山卻仍給許星洲準備了一個燦爛奪目的世界——令她自由探索,令她無畏勇敢,令她永為赤子。
許星洲眉眼彎彎地盤坐在公園路邊,在眾人的目光裡,毫不在意彆人目光地彈著吉他。
然後,她的小破帽子前頭出現了一雙籃球鞋……
許星洲看著那雙鞋笑容僵硬了一下,心想這款AJ1居然這麼多人穿嗎……這還真是讓人心情蠻吃屎的,話說回來上次好像還看到秦渡穿這雙來著……
秦渡到底有幾雙AJ,認識他這麼久好像至少見到了四雙同款不同色,他到底是有多喜歡這鞋型啊。
許星洲也不抬頭,手指頭一扒拉琴弦,裝沒看見那個人。
下一秒,那個人彎下了腰,在許星洲的帽子裡放了三千五百塊錢。
許星洲:“……”
吉他班的其他同學:“……”
吉他老師:“……”
“師兄身上隻有這些了,”秦渡站直身子,漫不經心地說:“不夠和我說。”-
許星洲傻看著帽子裡那三千五百塊錢,怎麼都沒想明白,這個人腦子裡都裝著什麼。
……現在掃碼支付這麼發達這個辣雞人居然還會帶這麼多現金?這就是高富帥的力量嗎?不對他把這麼多錢放進來乾嘛,來支持同校同學街頭賣藝?根本不可能好吧!這個老摳比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打算拐走誰賣器官?
拐誰都彆拐我,許星洲心虛地嘀咕,我可寶貝著我這一肚子心肝脾胃腎呢。
那頭,秦渡散漫道:“小屁孩給一兩塊都道謝,師兄這種金主你打算怎麼辦?”
許星洲:“……”
秦渡皮完這一下,又怕許星洲又不理人,隻得想辦法給自己解圍:“其實不用你怎麼辦……”
然而,許星洲遲疑道:“……給、給您磕個頭……?”
秦渡話立即被堵了回去:“……”
譚瑞瑞:“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星洲抱著吉他盤腿坐在長凳上,表情懵懵的,簡直不知道人生剛剛發生了什麼。
小氣鬼突然大方成這樣,簡直如同天上下紅雨一般,一看就知道彆有所圖。
許星洲思考了一會兒,大義凜然地問:“我是現在磕還是過會兒磕?”
秦渡:“……”
秦渡窒息地問:“師兄給你留了什麼印象?”
許星洲仍抱著吉他,滿懷惡意地道:
“——小氣鬼。”
秦渡:“可能是有一點,但是——”
許星洲想起高中時背的元曲,說:“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麵細搜求,無中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