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來來往往的、下課的人群之中,遠方雨雲被染作血紅,而對麵青年人不馴的眉眼中,居然透出了一種難言的、溫和柔軟的味道。
“我不可能讓你出事。”
他說-
許星洲在那一瞬間,心裡都開了一朵花。
他是不是這樣說的呢?他說了‘我不可能讓你出事’嗎?
——我沒聽錯吧?許星洲騎在自行車上,跟著秦渡穿過校園時,都覺得自己如墜雲端。
——那個臨床的小姑娘,和僅在許星洲腦洞裡存在過的、秦渡可能會有的未婚妻,在那一刻之後,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許星洲所喜歡的,這個嘴很壞、有點摳門的,家裡公司在初中時就上市了的,從高中到現在斬獲他參與的每一場競賽的金牌的,天之驕子一般的師兄——
……可能,也是對許星洲這個人,有著那麼一絲好感的。她滿懷希冀地想。
誰不想喜歡個人呢?誰會想得這種病呢?
許星洲反問自己。
說不定秦渡能接受這樣的自己,說不定他可以理解,而就算他不能接受,又能怎樣呢?
好想對他表白啊,許星洲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大膽的想法,接著就忍不住問自己,要表白嗎?
秦師兄沒有女朋友,就那個臨床的妹子,也好久沒聽他提起了!說不定表白了能成的!至於他對自己的喜歡有多深……畢竟喜歡都可以後天培養……改天問問瑞瑞姐怎麼調|教男人好了。
許星洲想到這個,耳尖立時一紅,唾棄起了自己。
——許星洲,你這個垃圾人。什麼調|教不調|教的,真黃。
……
…………
黑夜中,路燈次第遠去。秦渡猶如一個普通的大學男生,踩著小黃車,一頭微卷的頭發被風吹到腦後。
而許星洲笑眯眯的,和秦渡並肩騎著車。
夜幕下的校園都是情侶在約會,年輕的男女們在黑暗中接吻,有學校的老教授挽著老伴的手,慢吞吞地散步。橘黃路燈穿過梧桐葉,穿過這些人們,這些燈光落在地上時,猶如某種鳥類的羽毛。
在溫暖的路燈下,許星洲從行人中辨認出教自己應統的那位老教授,笑眯眯地和老教授一點頭:“老師好呀。”
秦渡騎著自行車,聞言也衝著老師微一點頭,微笑道:“容教授好。”
老教授辨認了一會兒他們兩個人,半天笑了起來,握著自己妻子的手,對自己這兩個學生點頭致意-
…………
……
秦渡給許星洲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許星洲簡直都要被喂撐了,艱難地道:“我……”
秦渡說:“你不用感動,是師兄應該做的,就是點的有點多,你多吃點。”
秦渡帶許星洲來吃本幫菜,許星洲連價格都沒看到,他就劈裡啪啦點了一桌子,滿滿當當的一大桌,在燈光下油光錚亮,濃油醬赤,散發著一股勾人肉香。
許星洲一看就暗叫要死,一個小氣鬼這麼慷慨的理由,十有八九是……
許星洲顫抖道:“……你該不是想讓我把它都吃完吧。”
“哪能這麼說呢,”秦渡扒了一下白灼菜心,又給許星洲夾了一筷子,善意地說:“——我們隻是不提倡浪費罷了。”
許星洲:“……”
許星洲被秦渡塞了一肚子紅燒肉鬆鼠桂魚油醬毛蟹油爆蝦,隻覺自己今晚可以長個十斤秤——本幫菜好吃沒錯,確實是比林邵凡帶著吃的日料好吃多了,但是這個小氣鬼真的太能點了……
“多吃點,”秦渡似乎感應到了許星洲在想什麼,用公筷給許星洲夾了一筷子蔥烤大排,善良而慷慨地道:“小師妹,小氣鬼難得請你吃飯。”
許星洲:“……”
秦渡:“怎麼了?”
許星洲小聲問:“今晚你到底打算帶我乾什麼?是打算喂飽了把我送去屠宰場嗎?”
秦渡揶揄地問:“你想去嗎?”
許星洲心想你真的是個垃圾,就算我非常喜歡你也不能改變你是個垃圾的事實——她艱難地扒拉碗裡的大排,秦渡看了她的動作一會兒,半天又憋笑道:“飽了就彆吃了,吃了難受。師兄看你瘦才喂你的,沒想讓你撐死在這兒。”
原來沒打算讓自己撐死在這兒。許星洲鬆了口氣——不用朝秦渡頭上扣碗了。接著她點了點頭,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喂圓的肚子。
秦渡果然還是個壞蛋,她咬著筷子想,還是吃多了,好撐。
秦渡不再逼許星洲吃東西,而是坐在她對麵,解決桌上的剩菜。
“你飆過車麼?”
秦渡突然這麼問,許星洲訝異地抬起了頭。
“我是說,”秦渡又盯著許星洲的眼睛,道:
“——時速超過230,改裝車,引擎轟鳴,生死彎道。”-
我想邀請你來我的世界。
秦渡想。
麵前的女孩子看上去年輕而青春,生命如火般燃燒,還帶著成長的溫暖,與頹唐潦草的秦渡截然相反。
我讓你看一眼,秦渡卑微地想,隻一眼-
——下一秒,許星洲噗嗤笑出了聲。
她笑得幾乎斷氣,秦渡都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但是直覺覺得,許星洲是在找揍……
然後,許星洲半天憋出了一句:
“這位網約車司機,”許星洲抹著快樂的淚花兒道:“——你又拓展新業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