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湧上白霧, 路燈在霧中暈開, 遠處一群人在交談。
許星洲打量了一下那輛車,秦渡的那輛超跑實在是非常騷包,車身是個完美的流線型,碳纖維的車身流轉著層層疊疊的流光,葉型的後視鏡騷得要命——更不用提一開車門就掀開半輛車的豎開門。
許星洲並不認識秦渡的車牌子,他那輛超跑後頭嵌著字,Huayra——她連讀都不會讀,在路燈下辨認了半天, 抬起頭時恰好與秦渡目光相遇。
許星洲:“……”
秦渡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又彆開了眼睛,回到了那群人裡頭, 伸手在一個人肩上拍了拍,與他說了些什麼。
許星洲小小地歎了口氣。
肖然也不說話, 一根煙抽了三分之二, 直接把煙頭摁在了秦渡的車上……
許星洲不曉得什麼車技不車技, 看著她在秦渡的超跑上摁煙頭,不解地問:“然姐, 直接摁在他車上嗎?”
肖然又使勁摁了摁,平靜道:“——不好意思,我仇富。”
許星洲有點納悶這輛車到底多少錢……
肖然把煙頭扔了,又對許星洲道:“——他們這幫人經常晚上來這兒, 探頭少,人也少, 八車道。老秦高中沒駕照的時候晚上就開著他家蘭博來飆,撞過一次護欄——蘭博畢竟跑彎道不行。也虧他命大,車撞得稀巴爛,也隻胳膊上縫了八針。”
許星洲一怔:“誒?”
肖然點了點那輛車:“十七八的時候他沒有沒做過的,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爛事兒,秦渡都乾過。”
然後她又自嘲道:“但是,我猜他不想讓你知道。”
許星洲不理解地望向肖然。
“他為什麼會不想讓我知道?可是我也會做很神奇的事情,”許星洲不解道:“——我高三畢業的暑假和朋友一起騎行去了四川,大一的冬天報了俄羅斯的冰川漂流,會在街頭賣藝,拉著我朋友在街邊乞討。我的座右銘就是人生永遠自由,一定要嘗試完了所有的東西再去死。”
“所以,在這種層麵上……”許星洲小聲說:“我和他是一樣的呀。”
肖然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許星洲。
——這個女孩脊背挺直,夜風中紅裙如火飛揚,猶如正在燃燒的、不屈的火焰。
許星洲看起來命如琴弦,猶如明天就會死去,卻會全身心地過好每一個當下。
“老秦和你不一樣,也不可能想讓你知道。”
肖然微微一頓,漫不經心道:
“——他不敢。”-
秦渡在那群人的簇擁裡頭,明顯是個說什麼話都有人捧的主心骨,許星洲看著他熟悉的、頭發卷茸茸的背影,隻覺他們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肖然與許星洲靠在一處,許星洲心裡難受,酸酸漲漲的,像是被一隻手用力捏了一般。
她來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來著?
——他對自己也有好感。
橫豎不過是喜歡,而喜歡都是可以被培養的。
可是現在看來,他們之間,好像不是隻有喜歡是需要被彌補的——他們之間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天塹般的鴻溝,許星洲看到了一杆天平,那天平上放著這個壞蛋師兄的一切優點和缺點,而他們無論怎樣都達不到平衡。
許星洲攥緊了自己的裙角,低下了頭去。
夜風驟然而起,阡陌間螢火蟲吹向天際,猶如葉芝詩中被吹得四散的繁星。
肖然問:“星洲,你想讓他回來?”
許星洲幾不可查地、不太自信地點了點頭。
肖然嗤地一笑,高聲喊道:“老秦!你師妹快被凍死了!還他媽聊天呢?”
“我……”許星洲難堪地拽了拽肖然的袖子道:“我其實也沒這麼冷……”
然而許星洲話都還沒說完,秦渡就把自己外套脫了,大步流星地走了回來。
肖然故意俯下身,在許星洲耳邊吹了口氣,輕佻道:“——下次。”
那個行為由踩了高跟一米八的禦姐來做簡直是犯規,許星洲感受到那氣息噴在自己耳旁時就紅透了臉。她簡直覺得肖然是故意的,秦渡還在拿著外套朝這裡走過來呢。
秦渡眯起眼睛,看向她們的方向。
“——我隻幫你這一次,下次你想讓老秦回來,”她咬耳朵般地對許星洲說:”你就自己叫他。”
許星洲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秦渡就無情道:“——肖然,滾蛋。”
然後秦渡把外套朝許星洲一扔,開了車門,示意許星洲上車。
許星洲臉還紅著呢,心裡也有點小彆扭,道:“不用管我,你去和他們說話就行……”
然而秦渡打斷了許星洲,不爽道:“不是說你冷麼?”
許星洲一愣,秦渡直接摁住了許星洲的頭,將她摁進了車裡。
許星洲掙紮不已:“你——”
秦渡直接把車門砰地關上,許星洲像是被摁進籠子的小狗,掙紮著拍了拍門……
秦渡單手撐在車上,狠狠地瞪了肖然一眼,許星洲隻能看到他挽起的袖子下若隱若現的一截紋身。
——他紋過身?
許星洲眯起眼睛要去看,可是還沒等她看清,秦渡就把胳膊移開了-
車窗外是連綿的江水與海麵,馬路在上麵延伸。
秦渡一開始開得並不快,許星洲看了儀表盤,不過就開了個一百多而已。
跑車底盤低,在路上跑時有種難言的暈眩感,什麼速度都覺得脊背發麻,尤其這個跑車還被秦渡改了,風往裡灌,簡直格外的刺激。
秦渡望著前方的目光仿佛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