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 / 2)

我還沒摁住她 星球酥 10107 字 8個月前

許星洲模糊地說:“我最近覺得好多了。”

“雖然有時候還是不想說話……”許星洲抱著被子,瞳孔裡映著色彩繽紛的電視屏幕。

“可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現在覺得,我是能堅持下去的。”

秦渡放下鉛筆,隔著鏡片望向許星洲。

許星洲又不好意思地說:“所以,師兄,你彆擔心啦。”

“以前都不願意和師兄說這種話,現在倒是挺好的。”

秦渡伸了個懶腰,朝許星洲處一瞥。

“——如果是迷魂湯的話,師兄就揍你。”

許星洲笑得眉眼彎彎地嗯了一聲,鑽進了被子裡,乖乖去睡覺。

秦渡湊過去和她親了親,擰上了床頭燈,不再看書,躺在了她身邊。

——她上次發病也是這樣嗎?

在黑暗中,秦渡想。

就這樣——自殺自毀自棄,卻又從廢墟裡掙紮著重新站起。

渾身是血地重新生活,逐漸變得樂觀又燦爛。

然後呢?又會像秦渡初見許星洲時那樣,去等待那不知何時會墜落的長劍再度穿透自己年輕的胸膛嗎?-

青梅黃時,碧空萬裡,夏初時節的清晨六點。

許星洲早上在起床鈴中醒來,麻雀在窗台啄食,窗簾上滿是藤蔓花鳥的光影。

她在床上捱了許久起床氣,好不容易熬過去後,先是探頭瞅了秦渡一眼。

這個年輕男人憋憋屈屈地睡在陪護床上——要知道醫院的病床就已經夠窄了,陪護床甚至比病床更誇張,秦渡個子又高,此時連腳都伸在外麵,赤著腳,身上蓋著薄被,看上去極為憋屈。

這位太子爺,這輩子都沒睡過這種破床,也沒過過集體生活——室友還是個老奶奶與高中生。

許星洲前幾天夜裡沒有安眠藥,吃了藥就睡不安穩,頻頻睜眼,她每次睜開眼睛都會看見秦渡換了個姿勢——估計他連睡都睡不著。

今天早上他卻睡得相當甜,應是前幾天累壞了,終於磨過了生物鐘。

許星洲剛睡醒,大腦供血都不足著呢,下意識地伸手去捂秦渡的耳朵,生怕鬨鈴把他吵醒——她一動手,發現秦渡捏著她的手指,與許星洲手指勾著手指。

許星洲:“……”

還能不能開上車啊!真的是男人嗎,說好的老狗比開場白都是“看看逼”呢!彆說“看看逼”這種限製級了……

許星洲意識到,彆說限製級,擱到自己這裡,連抱抱都得自己要……

許星洲,一個十九歲妙齡少女,睡在師兄旁邊,睡了幾晚上,師兄終於采取了行動——他睡了一晚上,勾住了手指。

簡直是人生的奇恥大辱……

許星洲偷偷瞄瞄他臍下三寸,又覺得好像尺寸也沒有問題。

許星洲:“……”

許星洲小聲嘀咕:“他該不會不行吧。”

許星洲躺在床上打滾了許久,又看了看正在睡覺的秦渡,師兄肩寬腰窄,露出一截結實性感的腰肌,睡得很沉。

許星洲忍不住澎湃的好奇心,終於忍不住偷偷伸手……戳了戳讓她好奇的地方。

許星洲:“……”

尺寸……這是還行的嗎?許星洲毫無經驗,不懂辨彆男人,尤其此時還隔著兩層褲子。她隻覺得好像是有點什麼,卻完全沒有概念,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過了會兒,許星洲又悲痛地告訴自己:不行也沒辦法,大的不也有不少中看不中用的嗎!就算不行,自己攤上的男朋友,跪著也要談下去。

誰讓我許總看上了你!

……大不了到時候穿個露骨點的東西什麼的……

……

…………

秦渡極力反對用ECT療法折騰許星洲。

ECT療法,又名電抽搐,簡稱電擊,一開始用於治療精神分裂症,後來則被發現治療女性重度抑鬱症有格外強烈的療效,目前仍在臨床上被廣泛應用,並有著極為出色的流行病學數據。

但是,同時也有非常可怕的後遺症。

秦渡早先就在NCBI上找了半天相關文獻,得出的結論是:寧可許星洲反複發作下去,都不能讓她受這種折磨。

秦渡一想到電抽搐就想起楊永信,想起戒網癮中心,打死都不肯讓許星洲受半點兒電,按他的說法就是‘吃藥能吃好的病為什麼要用電電我女朋友’——在於典海提起這問題時,甚至有點要生氣的意思。於典海不得已嘮叨了半天這個rTMS療法和ECT不是一回事兒。

於典海道:“這個是磁刺激,那個是電擊,這不是一個東西。”

秦渡執意說:“我管他是磁是電。吃藥就行了,主任你不能勸勸嗎?”

於典海:“——先生,是患者執意要求的。”

那句話猶如個重磅□□,把秦渡當即炸得沒了話。

“其實我們病區裡,願意運用這個療法的患者還不太多,”於典海解釋道:“這幾年都被x沂那個網癮中心嚇怕了,大家看到電啊磁的就害怕。況且我們病區畢竟是開放病區,大家的病情都還算可控,都覺得能吃藥就吃藥吧,沒有必要用這種療法。”

秦渡開口:“不就是這……”

於典海:“——秦先生,她想治好。”

“不是那種,”於典海解釋道:“讓醫生幫忙緩解會複發會反複的病情的程度。她想從此擺脫這個毛病,想當個健康的人。”

於典海說:“所以除了吃藥之外,患者還想用彆的方法去治療自己。”

秦渡那瞬間,鬆動了。

於典海又憋屈地說:“而且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沒打算電她……”-

…………

……

那治療,比起改良性電抽搐已經好了不少。

許星洲以前沒電過自己,從未體驗過那種感覺,它和電抽搐不同——它相當安全、無痛,可是當那金屬板抵在她頭頂的那一刻,許星洲還是感到了一種伴隨著發麻頭皮的、濃重的絕望感。

它抵上之後,許星洲甚至無法思考,像是墜進濃厚的雲端。

她隻在最縹緲的地方保有著兩線理智。第一線理智告訴許星洲她的現況,告訴她她現在幾乎不像個人,連大腦都無法思考。它搬來這世上所有的哭聲和絕望的哀嚎,許星洲聽見鄧奶奶的崩潰尖叫,聽見隔壁躁狂患者的尖聲大笑,有人談起一個因為婆媳關係跳樓自殺的女人,又有人說那個女人可能是被家暴瘋了——人間七苦求不得,這裡的人怕是有八苦。

第二線理智在雲霧中清晰地說:許星洲,你會好起來。

——不隻是你,連他們都會好起來。儘管如今滾落泥地,尊嚴全無,失控得猶如墜崖的藏羚羊。

可是,最終還是會好起來。

好起來的話,太陽就會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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