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我還沒摁住她 星球酥 14836 字 8個月前

許星洲:“……”

許星洲委屈壞了。

秦渡眯著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許星洲身上沒個遮掩, 難過地在床上蹭了蹭,小聲道:“可是匡妹妹就是很喜歡我,我又沒有刻意勾搭她。”

秦渡:“嗬嗬。”

許星洲眼淚水兒都要出來了:“……師兄。”

秦渡在許星洲臉上使勁兒發狠一捏,道:”你再勾三搭四試試,一會兒看不住你你就出去浪,再浪把你腿打斷。”

許星洲被捏的超痛,可憐巴巴地問:“找師兄浪也不可以嗎?”

她還眨了眨眼睛。許星洲本就長得極其招人,那行為就是明目張膽的美人計, 秦渡十分確定,彆說他了,連尋常女孩都不可能扛得住許星洲這色相。

秦渡:“……”

秦師兄眯起眼睛:“一會兒不浪就難受?自己個兒掂量著做人。”

許星洲於是悻悻地抱住了自己的枕頭, 滾到一邊去了。

醫院裡陽光溫暖燦爛,爬山虎搖出金黃光影。

於醫生幾乎不給許星洲開安眠藥, 許星洲睡也睡不著, 乾脆摸了自己的手機去玩。

秦渡看了看許星洲。

許星洲抱著枕頭歪在床上, 被他捏過的麵頰還紅著,背對著秦渡自己的專業書刷微博摸魚, 顯然是不打算學習了。

秦渡漠然道:“你自己待一會兒,師兄去見見於主任。”

許星洲也不記仇,笑眯眯地道:“嗯,我等你呀!師兄要快點回來哦。”

秦渡:“……”

許星洲說那句話時, 起身,黑發後現出一截纖細如玉的、如同白鶴的脖頸。

——秦渡覺得小師妹甜的過分, 像盛夏潤紅的李子。

他幾乎想讓她再對自己放個電,卻又不想助長許星洲這種蹬鼻子上臉給陽光就燦爛的囂張氣焰,最後便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走了-

……

…………

“咖啡?”於主任站在窗邊,抖著雀巢咖啡包,問:“還是茶?”

主任辦公室裡滿是金黃柔軟的光。窗外的向日葵向著太陽,陽光將臟兮兮的玻璃映得模糊明亮,桌子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桌上還有個老保溫杯。

秦渡從牆上掛的三麵錦旗上收回了目光。

他隨口道:“咖啡就好。”

於主任莞爾道:“隻有速溶。您喝現磨喝習慣了,大概不會太喜歡這個味道。”

於主任說著將咖啡包裝撕開,給秦渡衝了一杯咖啡。

這個年輕人帶著一種頤指氣使的味道,顯然天生就是被眾星捧月地圍著的人。於主任見過被寵愛的孩子,但這年輕人顯然和那些被家人寵愛的孩子不是一個次元的。

——他是被世界所寵愛的那種人。

於主任將那小紙杯遞給他,寒暄道:“今天天氣真好啊,秦先生。”

秦渡接過咖啡,禮貌道:“是,陽光很好,連著晴了很久。”

“沒錯,”於主任祥和地說:“讓人都懷疑是不是上海了……我在上海呆了許多年,五月末也都潮乎乎的,不太好捱。”

他笑了笑,又問:“秦先生,患者狀態怎麼樣?”

秦渡:“昨晚發作了一次,睡醒之後狀態就好了很多。”

“——患者康複得很快。”於主任坦白道:“我前幾天還看到她和我們科小護士打成一片,跟著新來的小護士一起去樓上封閉病區探險,被我攔下來了。”

秦渡:“……”

得了,實錘都有了。秦渡施施然記了仇,對於主任說:“對不起,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

“關於,她的病情。”

於典海醫生終於開口切入正題。

秦渡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於主任:“——正如您所知道的,抑鬱症的病因並不明確,有家族遺傳性的,也有內分泌失調性的,但是許星洲患者的情況是這樣的:她沒有家族史,卻有極為明確的外因。”

秦渡眯起眼睛:“嗯。”

“——不幸的童年,”於主任道:“父母的不管不問,早逝的監護人……她的童年創傷非常深刻,所以我認為她的發病是應激性的。並且,其中,有一個心結。”

秦渡一愣:“心結?”

“對的——心結。說實話,你沒發現嗎?”於典海點了點他麵前的病曆本。

“她的情緒有一個爆發的點。”

“而那個點,因為那些創傷——她永遠跨不過去。”

關於那個會導致許星洲情緒爆發的點,於醫生其實有一點線索,可是其實知道的也不多。

他和許星洲談過不少次話,精神心理科醫生的談話和外行人不同,許星洲在談話中對著自己的主治吐露了很多,她不敢對外人說的、黑暗的、可怕的情緒。

於主任說完,望向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一手拿著紙杯,摸著下巴,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陽光鍍在青年的鼻梁上,他長相極為淩厲而英俊,衣著不凡。

放在三個月以前,於醫生根本連想都不敢想,這種人會為一個女孩做到這種地步。這個青年從許星洲入院以來幾乎就是睡在醫院裡,而且他住的甚至都不是個單間病房,世中集團的董事長的獨子和一個妄想症老太太與焦慮症高中生住在一處,每天晚上擠著逼仄的病床。

於典海行醫多年,這件事幾乎超出了他的認知底線。

那實在是,稱得上一往情深了。

“……您……”秦渡猶豫道:“您知道什麼嗎?”

…………

……

於典海那一瞬間想起,他的病人談到她第二次發病時的模樣。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她那時候極度的絕望,幾乎被自己的情緒徹底壓垮,被迫休學一年,連見到人都覺得恐懼,光是嘗試自殺就嘗試了三次——她發作時及其擅長偽裝自己,天生又非常的聰明,其中兩次差點就成功了。

‘我承受不了,’十九歲的病人哽咽道:‘那時候我在世界上就是個孤家寡人,我承受不了第二次被拋棄了。’

‘人要剖開自己的心是很難的。’

許星洲看著於典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不想被拋棄了。’

…………

……

於典海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的、二十一歲的青年。

這青年腕上那塊表就值主任醫師一年的工資加績效——這世上真正能炫富的人往往低調得很,尤其是秦渡還是他們圈子裡做事最穩重的一個人。秦大公子還在讀書,開的車應該是在他家車裡挑的最普通的一款,而那款最普通的奧迪A8,於典海去年才買了下來。

這種人,平時到底會麵對什麼誘惑呢?

——他會不會辜負那種女孩全身心的依賴?

陽光溫暖,麵對著那青年探究的眼神,於主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太清楚,”於典海歎了口氣道:“秦先生,您在和她的溝通中慢慢發現吧。

他想了想,還是輕聲說:“之前的先例證明,如果能找到她的心結,並讓她克服的話……我認為,一生不複發也是有可能的。”

秦渡點了點頭,也不再強求,捏著那個紙杯微微一晃,在陽光中將咖啡一飲而儘。

“我也不是總喝現磨。”秦渡拿著空杯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中考之前經常和同學一起去門口超市買速溶,在水杯裡一口氣衝四包,泡的特彆濃……那時候其實成績也不太好,上課都不敢睡覺……算了。”

於典海咧嘴一笑。

秦渡又羞恥地說:“那時候年紀小,怕上不了高中,學習還挺努力的,就怕被我媽沒收手機沒收電腦沒收機車……”

於典海雙手交叉,饒有趣味地回答:“想不到還有這種事,我還以為您一直挺順的呢。”

秦渡沒聽見這句話,十分ky地回憶往昔崢嶸:

“然後後來十八歲之後經濟獨立,隨便拿了個全國金牌,保送了。”

於典海:“……”

秦渡把紙杯扔進垃圾桶,悵然道:“謝謝款待,我真的挺喜歡速溶咖啡。”

於典海:“……?等等?”

……-

…………

……

於典海行醫二十餘年,手裡經手過無數的病人。

他大學時的,其他方向的同學已經見慣了生死。內外婦兒腫瘤神外——這些科室仿佛是把生生死死當成一件每日都會出現的常事來麵對的。

這些科室的醫生被醫鬨折磨,被生死掌控,熟悉黃色的屍體袋,熟悉麵對遺體時肅穆的鞠躬動作。這些醫生與病人與病人家屬打交道時,病人及其家屬的情緒猶如刀刃一般外露,或是痛苦絕望,或是冷漠冷情。

在精神科很少見到生死,可是卻並不比他們缺少絕望。

這裡的患者所麵對的,是一個漫長的、關於拋棄和不理解的人際關係。

他們永遠處在一個潛移默化的、被拋棄的狀態之中。

——真的不想哄了,明明身上沒有毛病啊,他是不是隻是在磨我?有家屬臨走時說。

——他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人嗎?有女孩迷茫地問,此後她再也沒來過。

‘矯情’,‘和他待在一起我也要瘋了’……明明這些患者的苦痛不比任何人少,可是他們還是被時間以一個十分和緩的速度拋棄在了世界之外。

於典海看到許星洲坐在外麵的草坪上時,是下午的兩點鐘。

“在做什麼呀?”於典海靠過去,溫和地問,“外麵這麼熱,怎麼不進屋待著?”

那病人是個和他女兒歲數相仿的女孩。

十九歲,是個如花一般的年紀,生得非常好看,笑起來有種絕望又輝煌的青春感。入院以來來探視的都是同學,她的室友來的非常頻繁,可是更頻繁的是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的兒子。

她的父母從來沒來過。

他們怎麼忍心呢,於典海有時看到她會很悵然,明明是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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