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都是實話。”
許星洲那一瞬間,視線都模糊了。
“——需要你也是,沒你會死也是,”秦渡一邊抹果醬一邊道:“你就彆沒事想著出去浪了,許星洲你記住,。”
秦師兄用餐刀刀刃兒,劈手一指那個女孩。
那姿勢極其囂張,甚至還有點秦渡特有的,不尊重人的銳氣,可是偏偏又特彆、特彆的撓許星洲的心窩。
“——和師兄作天作地的時候,”他將餐刀放下,散漫道:
“什麼理由都能用,就是不許說師兄不愛你。”
然後他把抹了半天果醬的吐司一卷,塞進了許星洲嘴裡頭。
他真的是太能喂了——許星洲被塞得都要溢出來,吃得特彆撐,可是她聽到那句話,鼻尖都在發酸-
許星洲從小,就在與惡龍搏鬥。
那惡龍與深淵同本同源,它們都出現在她五歲的那一年。惡龍是以萬丈深淵為力量的源泉的,因而每當深淵將許星洲往下拉時,惡龍都會得到力量飛撲而上,將許星洲踩在腳底。
小許星洲隻能將它壓製著,任由深淵如同大嘴一般不停地開合。
許星洲痛苦地想,這種日子還會有儘頭嗎。
——知道自己不被愛的日子。
——知道自己不被需要,單打獨鬥的人生。在發病的無數個夜晚裡,許星洲有時苦痛地想:如果有人需要我就好了,可是‘需要’這兩個字,太過奢侈。
那些痛苦的字句在一萬個夜晚發芽,它們生機勃勃又侵占全世界,猶如舶來的水葫蘆。這一切的一切隻能由許星洲艱難地控製著——直到。
——英雄一腳踩斷樹枝的那天。
直到,他給許星洲留著臥室門的那一夜。
英雄曾抱著傷痕累累的勇者穿過雨疏風驟的長夜,帶著大病初愈的勇者跑過醫院的太陽花花田,他曾摟著小勇者在夜裡心疼得落淚,帶著她走出陽光明媚的存檔點。
然後他開了口:
我沒有你活不下去,那個英雄說,我需要你。
這世上其實沒人知道,勇者是打不敗惡龍的。
勇者鬥惡龍是她的宿命:然而勇者能將惡龍打傷打殘,可是卻無法徹底殺死它,因為勇者的心裡永遠有心結,那心結被惡龍死死掐住,因兒惡龍生生不息。
「勇者是打不敗惡龍的。」
——那是遊戲設下的規則。
可是,滿腔愛意的英雄可以-
在漫長的深夜儘頭,深淵合攏的那一刹那,被打敗的惡龍也化成了不值一提的、連五個銅幣都不值的齏粉。
於萬丈晨曦之中,在惡龍曾經盤踞的古堡吊橋前。
英雄提著劍,大步向他的勇者走來-
…………
……
秦渡給許星洲請了假,那天他帶著小混蛋在迪士尼玩了個遍:太陽正好也不算太強,是個遊玩的好天氣,秦渡又找了園區導遊,帶著許星洲好好把每個項目都玩了一遍。
秦渡從來沒有遇到過許星洲這種要刺激不要命的玩搭子……
秦渡和許星洲玩簡直是臭味相投,他就特彆喜歡驚險刺激的項目,兩個人正好玩到一起去了。
不過就是許星洲好像更危險一點,他倆過山車——創極速光輪都玩了好幾遍,許星洲玩到第五遍的時候才大發慈悲地一揮手,意思是我決定去下一個項目了。
秦渡:“……”
飛躍地平線——急速下墜式跳樓機,許星洲玩了三遍,連秦渡都有點受不了,許星洲從第三遍下來的時候還很悻悻然……
“如果每次都能保持第一次的體驗就好了,”許星洲道:“第三次一點都不刺激。”
然後和她一起坐在飛躍地平線上的一個男生扶著牆,哇拉一聲吐了一袋子。
秦渡由衷道:“牛逼。”
泡泡龍過山車坐了三次,雷鳴山漂流——水上漂流項目,許星洲坐了足足六次,最後覺得不能把新鮮感一次全部磨滅,才走人。
秦渡看了一眼導遊,導遊都不願意跟許星洲一起坐項目……
許星洲玩完雷鳴山,充滿讚歎地滔滔不絕:“嗚哇師兄這也太爽了吧!水上的速度與激情!原來遊樂園是這麼好玩的地方,我愛遊樂園!迪士尼真是愛與夢的工廠!這些項目比我以前去蹦極好玩多了……”
秦渡正在排隊去買網紅火雞腿,有點好笑地問:“星洲,你這是第一次來遊樂園?”
渾身濕透的許星洲快樂地點頭。
她真的是第一次來遊樂園,而且還有人陪,特彆開心,像個孩子,笑得猶如金黃的太陽花。
秦渡嗤地笑了起來。
許星洲抱著他的胳膊,陽光昏昏然,冰雪奇緣的花車經過。
“……小師妹。”
許星洲眨了眨眼睛,她正在啃冰淇淋,頭發梢還都是水。
秦渡她脖頸上吻痕上捏了捏。
秦渡買了倆巨大的火雞腿,把其中一隻遞給許星洲,漫不經心道:“對了,經曆了今天之後,你以後如果敢開師兄的任何一輛超跑,師兄可能把你狗腿打折。”
許星洲:“???”
連駕照都沒有的許星洲被掐死了一個可能性,而且狗腿再次收到威脅,變得不再快樂:“為什麼!”
……
“——你猜。”
秦渡說完,就去咬了一口火雞腿-
那天最終的結果是,折騰了大半夜,白天坐了六次水上漂流,坐完還去吃了冰淇淋和火雞的作死大拿許星洲回家就發起了高燒……
秦渡:“……”
燈火熄滅,長夜中,許星洲蜷在被窩裡,頭發汗濕得一縷縷的。
她燒起來就有點凶,秦渡量過體溫,三十九度多。
——第二天估計也不能上班了。
秦渡無聲無息地起來,打算去臥室外麵,想給秦長洲打電話,問問要不要帶許星洲去打個點滴,結果他一動,許星洲就拽他的袖子。
“彆……”他的星洲燒得滿麵潮紅,哀求似地拽著他的袖子道:“彆走……師兄彆走,彆走。”
秦渡又他媽心疼得不行……
這他媽誰能走得了,又是誰舍得走?秦渡隻得和小混蛋十指相扣,在臥室裡,把電話給秦長洲打了過去。
許星洲用額頭蹭他的手掌。
她渾身滾燙,秦渡喂她吃的退燒藥還沒生效,眼角都燒紅了。
還在秦長洲接電話接的很快-
秦渡握著許星洲的手指,微微搓揉,感受著許星洲滾燙的麵頰蹭著自己的手背,焦急道:“那個——哥是你吧?我這裡……”
秦長洲:“你的禮貌呢?”
秦渡:“……”
“和你說過多少次,”秦長洲說:“哥性格很溫吞,你這樣容易嚇著哥哥,渡哥兒。”
秦渡急切道:“我這裡挺——”
“——溫柔啊渡哥兒,對你哥溫柔一點,”秦長洲今晚顯然心情不錯:“你哥今晚心情纖細敏感,你不溫柔我就掛你電話。”
秦渡:“……”
秦渡忍火氣足足忍了五秒鐘,方溫柔道:“是這樣的秦醫生,我家星洲今晚發高燒,找你谘詢一下,到底要不要去醫院掛個水——”
秦渡忍了又忍:“——呢?”-
秦渡掛了電話。
他堂哥這人的電話須得溫柔著接,也得溫柔著打,秦渡對屈服於秦長洲勢力的自己充滿鄙夷,揉了揉眼睛,卻突然看到了自己手機屏幕上新來的一條消息。
——那消息還挺長,是他媽媽發來的。
他滿眼都是困出來的淚水,卻仍是能看見那條信息裡,有“星洲”二字。
秦渡:“……?”
他媽媽知道許星洲的名字倒是不奇怪……可是怎麼會突然惦記上她呢?
他揉了揉眼睛,去看那條他媽媽發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