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維敬緊緊盯著她,“我之清名,不能受你母家所累。”
即便容周氏真不知此事,可周氏與她相關,周氏族人擅自借用尚書之名,行違反法紀之事,容周氏必定要擔責。
“三郎,我這便去尋兄嫂問清楚!”
容維敬遭此災難,眾人都在觀望。說親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就在容維敬焦頭爛額之際,事情終於“真相大白”。
周家一力擔責,言明自己鬼迷心竅,傷及尚書清譽,並親手將周七郎送入牢獄。
容維敬重歸公衙任職。
可經此一事,容維敬待容周氏已無昔日溫和之態,一連數日,皆歇於妾室房中。
容周氏心急如焚,哪還有精力乾涉容奚婚事?
得知消息後,容奚抱著秦恪狠親幾口,以表獎勵。
早膳畢,劉子實照例替容奚、秦恪牽馬出宅。
容奚心情甚慰,難得和顏悅色,“子實,春日將至,你今日去城中買些布匹,回來請幾位娘子裁製新衣。”
“好嘞!”劉子實歡喜應聲。
前幾日,郎君不知為何,一直避他唯恐不及,他傷心難過好久,今日郎君終於對他笑了!
容奚與秦恪騎馬並行。
正值二月,江河解凍,細柳生芽。
河岸旁,眾娘子浣衣捶打,孩童嬉戲玩鬨,一派春日融融之景。
“肆之,你可知,田地離河水遠者,待灌溉時,農夫如何運水?”
容奚忽拋給他一個問題。
秦恪舉目望去,農田相連一片,若距河岸甚遠,灌溉將極為耗時耗力。
“農夫自是擔水澆灑莊稼。”
容奚微笑道:“我有一法可解此事,然此法工程不小,需大動乾戈。”
他將分渠之法告知秦恪。
其實,分渠之法早已有之,然以前渠道皆為土壁,水經渠道時,些許滲入土中,致水量減少,且溝渠易堵,不好清淤。
若以水泥砌出渠道,河水洶洶而入,毫無阻攔,清淤亦極為便利,效用定比土壁更勝百倍。
“此法確實不俗,”秦恪頷首,“春耕在即,你我今日先去尋沈誼商議,再去工坊。”
大魏以農為本,若能修築農田利事,沈誼高興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拒絕。
聽聞容奚之言,沈誼心臟砰砰亂跳,讚美幾句後,理智回籠。
“雖容郎君之法可解農夫灌溉之急,然修築溝渠乃大事,縣內財力不足,或無力支撐。”
此言不假。
“無礙,你且將此事上表朝廷,朝廷屆時定會撥款。”
秦恪喂他一顆定心丸。
關乎農業,朝廷定會重視。
沈誼連連頷首,濛山有戰神相護,是濛山百姓之福啊!
然這一切,皆因容大郎而起。
離開縣衙,兩人至工坊,見程皓後,程皓極為興奮。
“工坊竣工在即,大郎日後便不得閒了。”
容奚笑回:“能為朝廷儘綿薄之力,是我之幸。”
“哈哈,若大郎之能僅為綿薄之力,我豈不羞愧至極?”程皓調侃他一句,問,“近日窯工似在燒製玻璃新器,大郎欲製何物?”
容奚坦白相告:“暖水壺,可保熱水晝夜不涼。”
“用玻璃?”程皓不信。
“玻璃僅為原料之一,待製出後,程叔可親自試驗一番。”
有些事,隻有親眼見證方會相信,容奚不欲多作解釋。
程皓爽朗一笑,他非不信容奚,而是不敢置信罷了。
於工坊待至未時三刻,容奚與秦恪同歸。
剛入前院,便見金吉利飛奔而至,笑容極盛,似遇天大喜事。
“郎君!”
他一雙碧色眼眸,俱寫滿“快誇我”三個大字。
“發生何事?”他笑問。
這時,劉子實追著過來,向容奚解釋:“今日有童子落水,幸吉利擅遊水,及時將童子救了上來。”
“見義勇為,甚好。”容奚豎大拇指。
金吉利發色愈發耀目。
“春寒水涼,飲些薑湯罷。”
“郎君,阿翁已經勸他灌下一碗,哈哈。”劉子實幸災樂禍。
金吉利立刻委屈搖首, 他討厭薑湯!
晚膳後,容奚至書房,欲將溝渠、水車、踏車等物事皆述於紙上,供沈誼參考。
卻見容墨緊隨自己身後。
“三弟,你已通讀此書?”
他接過容墨遞回的算術教材,略顯驚訝。
容三郎依舊不吭聲,卻睜著一雙大眼睛凝視容奚,表麵無神,內裡卻似深埋炙熱情緒。
容奚領他至案旁,抽出幾張紙,紙上皆為算術題。
“此為三十道算題,你若皆能解開,我便予你新書。”
容墨迅速接過,躬身行禮後,邁出書房,腳步頗顯幾分急切。
原以為,容墨解這三十道題,至少需到明日。
未料,不過一時辰,容三郎便懷抱稿紙,至容奚書房,送上答案。
彼時,秦恪正幫容奚捏腿。
容墨似未見到秦恪,眼中唯容奚一人。
容奚通覽答案,見無一處錯誤,心中極驚喜,笑讚道:“三弟天賦不淺,甚好。”
言罷,他即興又出一題,雖在書冊範圍內,然更為複雜精妙。
容三郎得題,已無暇顧及禮節,雙眸大亮,竟席地而坐,執鉛筆開始答題。
案後,秦恪輕捏容奚之手,低聲問:“高興?”
“嗯!”容奚狠狠點頭,任誰發現好苗子,皆無法不歡喜。
見他眉目間俱為喜意,秦恪心中越發柔軟,容瀾之心喜,他亦隨之心喜。
須臾,容墨忽停筆,迅速起身,置紙於案,請容奚過目。
容奚細細看其解題思路,愈發滿意。
他起身從書架取一嶄新書冊,交予容墨。
“三弟,有疑惑處,皆可來尋我。若不願說話,字條也行。”
對天才少年,容奚素來如春風般溫和。
容墨接過書冊,再次深深鞠躬,後抱著寶貝書冊,回房間仔細研讀。
數日後,暖水壺製成。
原料僅為玻璃、水銀、木塞、外殼,雖看似簡單,然燒製之初頗有些困難。
不過有一就有二。
窯工已知經驗,技藝隻會越發嫻熟。
暖水壺問世,程皓先試驗一番。他將滾熱之水灌入壺中,塞緊木塞,靜置一晝夜後,再將水倒出。
盞中之水,觸之溫熱。
“大郎,”程皓狠拍其肩,興奮道,“當真可以保溫!”
秦恪麵無表情,伸手將其粗臂揮開,冷睨他一眼,後問容奚:“無事罷?”
程某人不知輕重,瀾之如何受得?
容奚尚未回答,程皓不解其意,問:“莫非大郎肩上有傷?那可真是我之過!”
“程叔,我肩上無傷。”容奚無奈轉移話題,“工坊不過幾日便可建成,不知程叔屆時如何分配工匠?”
軍器監,顧名思義,軍事武器製造之所。此為朝廷機密,不能輕易令外人知曉。
所選工匠,必須信得過。
“大郎且寬心,此事郡王與我早有章程,定不會讓宵小作亂。”程皓肅顏回道。
容奚頷首,“既如此,便有勞程叔。”
“大郎不必客套,這暖水壺送我如何?”程皓厚顏要求。
容奚展顏笑道:“本就是送予程叔的。”
他腦中靈光一閃,忽道:“程叔,軍器監建造至今,皆為戶部撥款,耗費財力巨大。若今後皆依賴戶部,勢必受製。”
他所言,亦為程皓擔憂之事。
“大郎若有法子,不妨說出聽聽。”程皓迫不及待。
容奚見秦恪亦露興趣,遂道:“工坊窯工皆屬軍器監,是否?”
兩人頷首。
“既如此,暖水壺為工坊窯工所製,便可以軍器監之名,與民間進行交易,以此換些錢帛,供軍器監所需。”
程皓不禁望向秦恪,“郡王以為如何?”
“軍器監並無人擅長商賈之道,如何易於百姓?”秦恪凝眉問。
容奚笑答:“雖以軍器監之名,但可委托商賈行事,得利之後,分其二成利錢,餘下八成,朝廷與軍器監如何分配,皆看程叔與郡王了。”
軍器監想獨自賺錢,朝廷必定不會允許,但若能使國庫充盈,朝廷何樂而不為?
秦恪眸光極柔,揚唇笑道:“大郎所言,我定表聖上。”
程皓表示,有秦郡王在,此事無需他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