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活著的。”
這是明知子三天來肯開口說話之後和幸村精市說的話。
從大阪回來之後,她已經是好多天不搭理人、不說話的狀態了。
睡覺的時間更長了,還總是做噩夢。
沒有人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任何情緒,她就那麼靜靜地坐著。蒼白得像是透明的臉色,眼神清冷,隨時都要消失那般令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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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物之間的摩擦聲,細微、沉悶,在寂靜的夜裡也不容易被察覺。
風格簡雅的臥室內,原本還躺在床上安穩地陷入沉睡的少女突然醒過來了。
她睜開雙眸,輕盈的羽睫顫動了幾下,努力適應著剛醒過來的混沌。
好黑……
怔愣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感受到了腰間熟悉的重量。她慢慢地偏過頭去看,他還在睡著。
隻是不像往日那樣放鬆了,他在睡夢中也蹙著眉,是擔心還是因為彆的什麼呢……
最先知道到明知子醒過來的是一直睡在兩人中間的大貓。
醬油懶懶地站起身,甩了甩睡亂了的毛發。悄聲踩上少女的腿,跨過她的身體從床側走到她枕頭的位置停下。
趴下來,用黑乎乎的大臉蹭蹭她的臉龐。
毛毛的,很柔軟。
明知子掀開被子,拿下幸村精市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輕地挪動著身體起床,沒有驚醒他。
走動時搖曳著睡裙的裙擺,摸著黑,像貓一樣悄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醬油的貓瞳緊緊追隨著少女的動作,機敏地跟在她腳邊從門縫一起出去了。
下了樓,她徑直地走到了自己的手作室,從另一邊的玻璃門去到了庭院。
不多時,二樓臥室內還躺在床上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的手邊又空了……
他心中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慌張,驟然睜開了眼睛看向自己一直對著的那個方向。
人不見了!
“明知子?!”他無措地換了一聲。
她不在,她去哪兒了呢?
他的心臟突突地跳著,打開燈,用眼睛搜尋了一圈室內,陪著少女睡覺的大貓也不在了。
顧不得多想快步走出了房間,去到樓下。
順著風吹進來的泥土和植物的氣息,幸村精市扭頭就看到了手作室那邊大開著的門,緊張的心放鬆了一半。緩了緩情緒,順著她留下的痕跡尋過去。
少女披散著長長的烏發,抱著貓坐在已然蔥綠的櫻花樹下的秋千上。頭倚靠著秋千一側的粗麻繩,一晃一晃地蕩著秋千。
她很安靜,但又像是沒有了生氣。
麵上無悲無喜。
幸村精市一來就是看到了這一幕,忽然就懂了心痛到窒息究竟是什麼感受。
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卻又害怕嚇到正在想著什麼的少女。他啞著聲音,一邊輕著腳步一邊低聲喚著:“知知……”
“時間還早呢,怎麼不繼續睡覺了?”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悠悠踟躕到了明知子的身側。幸村精市露出一個不自然也不好看的笑,慶幸的是少女她沒有看到這般難看的自己。
溫柔地問她:“是不開心了,還是覺得哪裡不舒服了呢?”
“是不是手疼?”上次的事,她手臂上的青紫還未全部消退,前幾天的意外更是讓她的手臂輕微拉傷了。
“可以和我說說嗎?”他說話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是哀求。
少年在懇求她發出點什麼聲音,就算是語氣詞也好,他真的好害怕……
幸村精市打心底裡感到了悔恨,就不該帶她去大阪的,那一切也不至於是現在這樣。
明明她的病都快要好起來了,為什麼非要是明知子遇到那件事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神放空的少女微微坐直了身體,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瞳孔逐漸聚焦。
許是多天沒有說過話,喉嚨有些乾澀,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精市……”
聽到少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幸村精市還有一點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目露驚喜,明知子終於肯說話了!
在她身邊蹲下來,握著她的柔軟冰涼的小手。內心一向強大的少年差點也沒忍住湧上來的情緒,快速眨了眨眼睛,澀然地回應著:“嗯,我在。”
“要哭了嗎?”明知子眨著眼睛看著蹲在自己膝蓋旁邊的少年,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微卷的藍紫發還有些淩亂,臉色好像還有點憔悴,神情不安。
明知子有些愧疚,用力地回握他的大手。“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會這樣呢,那樣自信高傲的少年在她這裡變得這麼卑微,一改意氣風發的模樣變得這般脆弱。
聽著少女的道歉,幸村精市原本強忍住的情緒一下子就控製不住了。第一次在未婚妻麵前哭了,很狼狽。
眼淚在他閉眼瞬間就滑落,他的堅忍此刻都支離破碎。
“不要像之前那樣不理我啊,你要嚇死我了……”他多天來的堅強一下子就卸下來了,他的彷徨和恐慌在她這裡都暴露無遺。
“喵~”醬油突然被趕下了舒適的‘坐墊’,不滿地叫喚一聲跑走了。
“對不起……”明知子也從秋千上離開,蹲下來和他擁抱在一起。
嘴裡不斷地重複著道歉的話,沒被他握住的小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
像少年以前哄自己那樣安撫著他,動作有些笨拙。
隻是少女哪有他堅強呢,嬌氣得很,到最後變成了兩個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嗚嗚嗚~精市不要哭了呀~”明知子嚎啕大哭,這是她第一次哭得那麼大聲。
她的心也好疼,好難過啊。
她在想以前自己哭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種感受。
從來沒有見過未婚夫哭的明知子心亂如麻,更難過了,除了跟著哭一點辦法都沒有。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親親他的話,他會開心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