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說著這話,內心也十分唏噓。
天災啊,不管古代現代,總有一些拯救不了的。
比如靈潮。
比如那些死去的人。
她初來乍到,雖說也見過有人無聲無息死去,但是,大災變時期,她見的死亡已經足夠多了。
多到麻木。
古代再怎樣,衣食住行還是能保證的。
可萬萬沒想到,南洲城死去的那數千人,在此刻竟仿佛不值一提了。
因為整個鷺洲城,一夜之間,死去2萬餘人。
她要重新開始定義靈潮了。
……
時閱川也沉默無言。
過去幾年,他帶著護衛們走南闖北捕捉靈潮帶來的異像時,曾經心懷警惕,曾經做過各種設想。
可以人的承受極限,絕沒有,也絕不敢想到有一天,這奇怪的東西會用這樣宏大的方式登場。
用這樣輕描淡寫,卻又慘烈無比的方式。
好半響,時閱川才歎息一聲:“鷺洲城雖不及南洲城,但也相差不多。這座城池,城中住戶約有5萬人。”
“前朝最鼎盛時,每座大都城均有10~20萬人,人口,才是強國的關鍵。”
所以前朝皇帝禁止向河神獻祭新娘,鼓勵寡婦再嫁……人,就是一切。
如今改朝換代,這條理念依舊延續。
今朝民風開放,養育孤兒孩童的慈幼堂遍布整個大政。若非開國時局實在艱難,如今全國人口也不至於隻有兩萬萬人。
……
他傷感地說完這些,白麓卻好奇道:“前朝……皇帝們好像還挺好的?”
因心胸博廣而不設珍龍瑞獸等階層桎梏。
因子孫斬白龍而悲憫。
因珍愛人口而不許以人牲敬神。
那,他又為什麼亡國?是因末代帝王荒淫無道橫征暴斂嗎?
白麓原本隻是個逃荒而來的養花侍女,以她的經曆,實在難以了解300多年前的前朝舊事。而直到如今,時閱川張口還能說出有關前朝皇帝的種種政令,這讓她很是意外。
她沒問出來,但是時閱川已然懂了。
他輕歎一聲:“因為……我朝即前朝。”
國號延續前朝,皇帝仍舊祭拜前朝,甚至他們本身,也仍舊以前朝皇族的身份而驕傲。
前朝亡國之君,文宣皇帝朱靖野,王朝自他手中終結。
可時至今日,縱觀史書,無人忍稱他為亡國之君。
“他是一位自古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偉大帝王。政國江山自他以後分崩,卻又因他後裔而一統。”
王朝滅亡,他沒做錯什麼。
他隻是……無能為力。
前朝末年,天災橫行。
乾旱,洪澇,疫病,地動,大寒,酷暑……每一年都有新的災難,每一年都活的艱難,皇帝殫精竭慮,節衣縮食,內庫裡甚至找不出一匹錦緞來。
最終卻累倒在案牘。
他駕崩前最後一道詔令,不是傳位太子,托孤大臣,而是下召罪己!
“……天災頻頻,子民殆儘,縱觀史書,從未見黎民受此等困苦……該是蒼天對我厭惡。”
“故,朕願以身贖罪!求上蒼放我大政國萬民一條生路!”
“太子與諸臣何在?!”
“朕死後,火焚於身,不留全屍!揚灰於泰山腳下,叫後世帝王萬載臣民踐踏吾身!以平蒼天之怒!”
病入膏肓的皇帝緩緩按下玉璽。
“萬般責罰,皆是在我!唯願天下承平,子民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