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留校。他也回家征求過父母的意見。
許玫聽到他要留校高興壞了:“這不是好事嗎?當老師也沒什麼壓力,有寒暑假,又是你喜歡的領域。還是在最好的大學當老師。”
顧染笑道:“我留校也不是要當老師,我是做項目。”
顧長風問:“什麼項目?”
“類腦計算。”
顧長風笑道:“那你是不是還應該去學個醫學什麼的?”
顧染埋頭吃水果:“團隊有腦科學專家,不用我再去費這個勁了吧。”
許玫坐在顧染另一邊,摸摸他的耳朵:“說是來征求我們的一件,其實你已經決定了。”
許玫知道,她兒子一向如此,心裡有主意得很,征求意見不過是禮貌的詢問一下,最終的決定權始終掌握在他自己手裡。
他做出的決定之前,一定是經過生死熟慮,把好的和不好的因素全都考慮在內。
一旦作出決定,就說明那些不利因素他都意義考慮到了,並且認為可以接受。所以他做事情從不後悔,也很少抱怨。
顧染點點頭:“我覺得這項研究挺有意思,尤其是從零開始搭建,很有成就感。況且,我就是學這個的,也乾不了彆的。”
顧長風說:“你還可以當教練。”
顧染輕笑一聲:“程指導和徐指導人到中年,挺不容易,我不能讓他們失業吧。”
說到兩位教練失業,顧染愣了愣,葡萄在手裡拿了半天,愣是沒往嘴裡塞。
許玫緊張的問道:“怎麼了,這葡萄不好吃?”
顧染回過神來,趕緊把葡萄塞嘴裡,連皮帶籽都吞了下去:“好吃,很甜。”
聽到他說好吃,許玫就高興:“好吃就多吃點。”
畢業之後,顧染和危嶽寧一起,留在了學校,從同學又變成了同事。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時間來到12月底,距離下一屆冬奧會還有一年零兩個月。
這個賽季的短道速滑世界杯已經過去了四站,中國隊在這四站比賽中,輪換了近10名運動員,年齡從16-25歲不等,從頭到尾參加完四站比賽的就隻有林嘉熙,隻拿到了其中上海站的1500米金牌。
到了這個時候,程森和徐清還沒有一個穩定的,能夠出戰冬奧會的陣容,還在不停地嘗試,希望發掘新的更有潛力的隊員。
其實能夠在國際比賽中取得一定名次的隊員不是沒有,隻是和顧染他們這一代比起來確實能力有所不足。
徐清看了幾個運動員的資料:“我覺得他們幾個其實還不錯,陳宇澤500米和1000米水平接近池朗,今年18歲。”
程森不置可否,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又什麼也沒說。
徐清十來歲就跟他認識,兩個人做隊友的時候形影不離十幾年,後來一起擔任國家隊教練又形影不離十幾年,對彼此的了解勝過雙方父母。光是一個細微的表情,徐清就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程森想說,水平和池朗差不多根本說明不了問題,也無法延續中國短道速滑在過去三屆冬奧會上的輝煌。
他們想要找的,其實是水平無限接近顧染的接班人。
可是,顧染這樣的天才可遇不可求。
他們並不是退步了,他們隻是回到了常態。
一旁的高梓逸和孟語喬對望一眼,然後各自低頭看向自己的筆記本,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心裡也明白,除了顧染,他們倆加上池朗、林嘉熙,在國際比賽中雖然也能算一流選手,但類似水平的選手許多短道強國都能培養出來。
他們四個並沒有什麼特彆的,特彆的那個是顧染。
最後,還是高梓逸試探著開了口:“要不……要不問問小染……”
“不行。”程森和徐清異口同聲。
孟語喬說:“如果我們找他,小染會慎重考慮。”
“我知道,”程森態度非常強硬,“成績不好,就由我來承擔這個後果,沒必要把他叫回來。”
徐清點了點頭:“他已經退役兩年多,回來也不一定能適應,還得承受不小的壓力。”
“他現在留校,一邊搞科研,一邊給學生上課,日子過得挺好的,咱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高梓逸和孟語喬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後來,高梓逸在和顧染打電話的時候,也沒提起過這件事。
反倒是顧染問了一句:“師兄,隊裡現在情況怎麼樣?”
高梓逸歎了口氣:“還行吧,有幾名小隊員還不錯,但是年齡太小了,都隻有十七八歲,最大的那個才十九歲。”
顧染笑道:“我們當年剛參加成人組的比賽也就這麼大。”
“那隻是你,不是我們。”高梓逸笑道,“冬奧會那年,我們都二十多歲了,你還不滿十九歲。”
顧染又問:“現在隊內實力最強的是誰?”
“不好說,畢竟項目不一樣。”
顧染換了個問法:“最有希望在冬奧會上拿獎牌的是誰?”
他都沒說拿金牌,隻說拿獎牌。高梓逸知道,他人雖然不在隊裡,但是對短道速滑隊目前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
“嘉熙吧。”
這可真不是個樂觀的答案,林嘉熙都已經三十歲了,還是隊內最有希望拿獎牌的那個。
高梓逸又解釋道:“畢竟他已經參加了三屆冬奧會,經驗也是全隊最豐富的。”
顧染輕輕地嗯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兩個人又聊了些彆的,顧染笑道:“你不是要和喬妹一起開俱樂部嗎?”
高梓逸說道:“之前是這麼計劃的,但是之前好幾個執行教練離職,隊裡人手不夠,程指導和徐指導讓我和大喬留下來幫忙,我倆肯定不能走。”
顧染又問:“你們倆的教練證考下來了嗎?”
“考下來了,大喬去年考的,我今年考的。”
顧染很是為兩位師兄高興:“不錯不錯,等明年放假的時候,我請你們吃飯。”
然而,顧染並沒有等到明年放假的時候。還沒到元旦,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電話是宋誌新打來的。
宋主任在電話那頭很是悵然:“退役兩年多了吧。”
顧染說:“剛好兩年半。”
宋誌新問道:“退役以後乾嘛去了。”
顧染答道:“讀書去了,勉強拿了個博士學位。”
宋誌新笑了笑:“差點忘了,你還是個學霸。”
顧染有點猜到了他打電話過來的目的,對方沒有跟他明說,反而嘮起了假唱,這倒是很符合這位老領導的做派。
“退役這麼久有沒有回隊裡看看。”
顧染說:“偶爾回去吧,畢竟我已經退役了,也不好總往國家隊跑,耽誤大家的訓練。”
宋誌新繼續跟他扯閒篇:“那你休息的時候有沒有上冰場練練。”
顧染實話實說:“沒有。”
宋誌新批評他:“這可不好,年輕人就應該多鍛煉鍛煉。”
顧染說:“我有空會去擊劍俱樂部練練。”
“你還喜歡擊劍?”
顧染笑道:“我有個朋友以前是擊劍隊的。”
宋誌新歎了口氣:“我還有一年就該退了。”
雖然隔著手機,但聽到這話的時候,顧染也不由自主挺了挺脊背,知道接下來這位老領導要開始講正事了。
“小顧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在冬管中心工作這麼多年,你是我見過最聰明,也是最有天賦的運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