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宗不是絕世神醫,也不是大羅神仙,他救人的方法十分樸素,先粗暴地放血,看見這一地的蛇毒黑血了沒,這就是放血療法。
隨後他快速地點了對方的穴位兩下,護住了對方的心脈,減緩了全身血液流速,蛇毒短時間內無法入侵心臟,頂多麻痹一下四肢神智。
“好冷,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你能不能在臨死之前抱抱我?”聖子的手緊緊攥著阮雪宗纖細的手腕骨,一雙赤金色眼睛分明看不見,也倒映不出阮雪宗的影子,卻仍然固執地抓著對方,小腿以下鮮血流了滿地,弄臟了一身長袍。
阮雪宗一時分辨不出,對方究竟是把他當作一根救命稻草,還是一個少年預感死亡將至,想要人擁抱著度過這最後一程。
提出擁抱請求時,他看著阮雪宗,眼神是渙散的,似乎是透過阮雪宗在看誰。
真正的瀕死之際,阮雪宗切切實實感受過,他被最信任的水銀推入溫度極高的鑄劍池裡,熔漿吞噬了他的身軀——轉瞬間他就失去了意識,痛苦並沒有延續太久。至於蛇毒咬人,從神經紊亂到失去呼吸,也許是一場鈍刀子割肉的過程吧。
阮雪宗忽然覺得,剛剛自己拿刀,割對方傷口的動作也許應該輕點。
“你不會死,禦醫馬上來了。”
阮雪宗沒有抱他,他隻是伸出一隻手,對方頓時像溺水時,遇到了一個浮木,迅速僵硬地抓住,細白的牙齒打著顫。
那手指顫抖,觸感十分冰涼,仿佛已是一個死人,阮雪宗遞了一些內力過去,少年難看青紫的臉色稍微緩和下去,隱隱約約有一絲紅潤浮現。
宮廷禦醫好不容易趕過來,聽侍衛說,聖子恐怕死了,他心情頓時七上八下的,額頭冷汗不住地流,背著藥箱的手在顫抖,全是恐懼。
他這小老兒運氣不好偏偏是今日值守,如果聖子死了,在場所有侍衛宮人和他恐怕通通要下去陪葬。
不知道現在他趕緊收拾藥箱,逃亡去流逐之地還來得及麼?禦醫叫苦不迭,心裡已經做了最糟糕的準備。
沒曾想趕到現場時,發現安然睡著的聖子,他下意識“咦”了一聲。
“這怎麼可能呢……”
他蹲身去測了一下鼻息,把了一下脈,又掀開聖子的眼睛,捏著對方的臉頰查看了一下舌苔,一下子就明白了,聖子的氣息脈搏雖然微弱,但毒素已經被止住了,甚至說排出去的。
禦醫看了一眼滿地的蛇屍。
他懵逼地問了一句:“這可是西域最毒的沙蛇,蛇毒一旦發作,須臾就能致人死於非命,聖子怎麼平安無事的?”他發現,聖子體內還有一些毒素殘留,卻已經不致命,倒是失血過多這個症狀更為矚目。
阮雪宗低著頭,藏回人群中,沒人能給禦醫解答。
半天後,烏曜渾渾噩噩轉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熟悉的宮廷大床,周圍都是對他噓寒問暖的宮廷醫師,他迷茫地感知了一圈周圍環境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那個奴隸呢?”
阮雪宗:“聖子,我在這裡。”
聖子看不見卻聽得見,尋聲辯位一下子在人群裡鎖定了他,臉色依然清秀蒼白,少了一分陰戾,多了一分親近,“是你記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阮雪宗卡殼了,他孑然一身混西域,忘記給自己取一個本地名了。
“你沒有名字?”少年詫異道,白色眼睫下的眼瞳輕眨了兩下,“那我給你取一個如何?阿古靈,這是我賜予你的名字。”
“多謝聖子賜名。”阮雪宗道。
按照本地的習俗,如果上位者賜名,名字一般都是祝福,比如平安喜樂、身體健康、一生富貴天天發財的意思。
他找一個人問:“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呢?”
趁聖子沒注意,侍女慕緹亞小聲道:“阿古靈是西域寶珠的意思,形容一個人不僅好看,還有一顆金子般美麗的心靈。”
“確實是一個好名字。”阮雪宗品味了一下,而後道:“聖子眼睛有疾,看不到我的長相吧。”
侍女慕緹亞笑了:“聖子是眼盲沒錯,可一個眼盲之人的世界是很簡單的,他如果覺得你麵目可憎,那你就算長相絕世也惹他厭惡,同理,聖子如果覺得你長得好看,那你縱使真實麵容醜陋不堪,他也喜歡你。”
“多謝解答。”
世間確實有這樣的人,如果上輩子的阮雪宗能夠結識,也許他不會一張青銅麵具從十三歲戴到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禦醫給聖子喂藥,聖子卻看著阮雪宗,一雙金色眼睛撲閃著,似乎有話要說。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門口揚聲道:“陛下和王後到——”
宮殿內所有人心裡一驚,立刻單膝下跪,阮雪宗跟著裝模作樣,退到一半忽然就被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