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帝都到青城的綠皮火車,需要整整一夜。
夏樹醒來的時候,恰是清晨陽光正好的時候。火車窗前的白色窗簾被風吹得一飄一飄,窗外的光影過電影般在她的眼前飛速閃過。
她的眸子裡映出一個白色的少年,就靜坐在她的臥鋪邊。周身鋪了淡金色晨光,完美勾勒著她的輪廓。
見她醒來了,霍靳珩彎彎唇,伸手掖去她額邊的碎發,“醒了。”
夏樹靜靜看著他,莫名的眼圈竟又微微酸了,挪動腦袋往他身邊蹭了蹭,手臂緊抱住他腰脊。
她的頭靠著他的腿。
霍靳珩心澀又心疼,手輕輕替她順著頭發,動作溫柔。
時下高鐵動車遍及,選擇坐綠皮火車的人已經不多了。
雖是暑假,車上的人仍不多,相對較為安靜寬闊。
等周圍漸醒的人越來越多,霍靳珩輕輕將她分開,墊好了枕頭讓她坐起來。
“餓嗎?”
他買了濕巾,抽出一張替她簡單擦淨了臉。
此行出來的急,什麼都沒來得及帶,隻能先湊合應付些。
他看了看時間。她昨晚起就沒吃過任何東西。
“還有兩個小時,要不要先隨便吃些早餐。或者等下了車,再去吃些好的。”
夏樹搖搖頭,“我……”她嗓音沙啞乾澀,輕咳兩下,“我不餓。”
霍靳珩擰開礦泉水遞到她唇邊,喂著她一點點慢慢喝。
到底還是渴了,她喝得稍微有些急,霍靳珩送水的手更慢了些,“慢些喝,小心岔氣。”
喝夠了,夏樹仰仰下頜。一滴遺漏的水珠順著唇角滑入衣領裡麵,她輕抿著舔.舔唇。
霍靳珩不禁輕笑了,輕揉揉她的額,“怎麼和隻小動物似的。”
夏樹羽睫靜垂。
一夜了,她心情還低落。
霍靳珩輕牽起她的手,“我給夏叔叔打過電話了,告訴他最近這段日子我帶你出去玩,讓他們彆擔心。夏叔叔同意了,你也彆擔心。”
她眸光閃了閃有點意外,又意料之內他會將一切都處理得麵麵俱到,很輕地點了下頭。
秋季的晨光暈染著男孩清冷的眉眼。
夏樹被他握緊的指尖蜷了蜷,“那你家那邊……”
霍靳珩不動聲色,“我工作早就交出去了,我家那也不會有事的,彆怕。”
他不多說。
於是她也默契的不再多問。
她目光話落在他受傷的腰腹上麵,“你的傷……”
霍靳珩眸光溫柔,“早就沒事了,隻是不能劇烈動作,彆擔憂。”
夏樹低下頭。
這時同包廂的兩名旅客從盥洗室那頭回來,是一對中年夫妻,很慈和恩愛。
看到夏樹醒了,那位阿姨不禁笑起來,說:“呀,小姑娘醒了,睡得好嗎?”
“阿姨
。”霍靳珩禮貌頷首喚人。
夏樹抿抿唇,表情感激又抱歉,還有一絲慚愧,“叔叔阿姨,昨天……真的謝謝你們。”
“哎呀,沒事。”那阿姨笑眯眯地擺擺手。
昨晚夏樹與霍靳珩買票買得急,係統自動分給了軟臥上鋪的鋪位。霍靳珩身上帶傷沒法爬上爬下,夏樹一路忐忑著同包廂的人願不願意換。
結果進了包廂,她換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一直沒平息下的情緒反而使眼淚劈裡啪啦地就往下落,讓周圍人還以為這夫妻倆欺負了這小姑娘。
夫妻倆看這小姑娘哭得這麼梨花帶雨的樣子,又聽罷原委,立馬就同意換過來。
眼下情緒平息了,夏樹想起昨日的模樣,倒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了。
後續的路上夫妻倆就和他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你們是帝都人?這次是去青城旅遊嗎?”
“我們就是青城本地人。”霍靳珩握著夏樹的手摩.挲輕揉著,態度謙和,“這次是回家。”
“在帝都上大學嗎?”
“不是的,已經參加工作了。”
“新婚夫妻?”
頓了頓,霍靳珩回眸望了夏樹一眼。
夏樹有點羞赧地低了低頭。
他黑眸裡化開細碎的笑意,自若說:“沒有,但她是我未婚妻。”
握著她的手改為十指交握。
夏樹訝異地抬眸看他。
“原來是這樣。”夫妻倆了然笑起來。
妻子道:“我老公是帝都人,我是青城人,我們倆也是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就在這趟車上認識的。現在隻要我們不急,就還是會坐這趟車來回,沒辦法,有情懷,這輩子是舍不掉了。”
她身邊的丈夫溫柔笑了,攬住她的肩。
妻子臉上笑意溫暖。
霍靳珩心尖也莫名有些溫暖,回頭去看夏樹,將她輕輕攬進自己懷裡。
車到站了,小城秋色正濃。
窗外藍底白字的“青城”映在眼簾。
幫她將鞋子穿好,霍靳珩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夏樹,我們回家了。”
-
一去經年,夏樹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到青城了。
小城似乎還是記憶裡的樣子。藍天、綠葉,道旁的金絲菊開得正豔。
可似乎又不一樣了。
馬路似乎更寬闊了,樓房也高了些。秋季的風裡有雨水的清涼氣味。
他們一同回了夏家當年住的彆墅小區。
當年夏家出事,夏家的房子早已抵押給了銀行拍賣。如今過了七年,房子早換了彆的主人。
當初牆上被潑的紅墨水早已重新衝刷過,被砸爛的窗子也換了新的。它完全變了,又一點都沒變。
夏樹站在大門外,將目光落在小院裡一個裝飾作用的小木椅上。
那裡,曾經有過一棵樹。
那棵樹是桃花樹,不高,是她
出生那年,她媽媽在大院裡種下的。
後來他們家搬來了彆墅小區,就移栽了過來。
春天時會開花,冬天時會落雪。
那棵樹,終止在了十六歲。
後來房子被抵押,它被新主人砍斷,做成了小木椅的模樣。
霍靳珩明白她舊地重遊觸景生情恐怕感慨萬千,他輕輕牽起她的手,“我們走吧。”
夏樹默默點點頭。
可是……去哪兒呢?
原先的房子早就不屬於他們了,夏家也早就不在了。
她方才發覺,即便回了青城,她也居無定所,無處可去。
她早就沒有家了。
霍靳珩說:“有禮物要送你。”
夏樹狐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