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挽燈的拍攝地點,最終被定在了這裡。
這裡是西北再西北的地方,是陶萄從未到過的遠方。
哪怕是春天,南方已經開始陰雨連綿,角落裡泛起潮濕的水汽的時候,這裡仍舊乾燥得讓人懷疑人生。
隻是這次沒人抱怨什麼。
在這裡呆了三四天的時間,幾人找到了幾戶人家空出來的屋子。
在這種廣袤的地方,人應當是很沒有安全感的,聽村民說,這裡偶爾晚上也會有狼。
所以一到晚上,幾乎每家每戶都是緊閉門窗,隻有猛犬養在外外麵,晚上每次狗叫得特彆嚇人的時候,大家總是難以入眠。
來到這裡之後,這裡的一切生活習慣都是從簡,吃飯從簡,起居從簡,唯獨拍攝這件事簡單不了。
他們來了之後,周圍的村民都很是淳樸,對他們很感興趣,知道他們來這裡拍電影,經常有小孩子在他們住的周邊駐足,大概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拍的電影,隻是一開始這裡隻有陶萄工作室的一行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卡車一卡車的各種拍戲用的道具被送往空房子裡。
出於對狼的恐懼,陶萄還從海市找了兩個個身手敏捷的保鏢隨劇組而行。
各種東西都齊了,劇組的配置卻還太簡陋。
陳鐵林開始忙活著招兵買馬,其他人也各自抱著任務忙了起來,而陶萄一天到晚對著窗外寥闊的景色改稿子。
江恒也同樣在忙著把看挽燈改成劇本形式。
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在來之前嚴陣以待,但是來了之後,卻發現這裡的日子除了網絡差一點,吃東西得自己動手外,其餘的比他們想象得安逸太多了,他們一連守了好幾天,沒看到什麼狼群,倒是和這當地的小孩混了個熟臉。
一開始他們板著張臉,孩子們也都怕他。
但是從小在村子裡野蠻生長的孩子們終究是不同於城市裡的孩子們,他們怕生,但是曠野早就賦予了他們刻在骨子裡的勇氣。
在注意到這兩人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技能——比如在撿起他們的彈弓,打樹乾幾乎百發百中的時候——他們就決定要和這兩人一起玩。
陶萄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幾個大孩子帶著幾個小孩子,找到院子裡的兩位“大哥”然後邀請他們一起去山上打魚。
每次都會被拒絕,但是他們依舊每天掛著笑容來找到著兩位無所事事的“大哥哥”,然後又發出新一輪的邀請。
“措姆湖後麵的小湖可多大魚。”
“如果你帶我們打兩隻,我們就送你一隻。”
“如果打四隻我們送你兩隻。”
麵色黝黑的大孩子掰著手指頭和兩位保鏢打商量。
然而最後也還是失望而歸。
“我們不能離開這個院子,保護這裡是我們的工作。”
“如果你想學射……彈弓怎麼打準一點,我可以教你。”
這番話讓幾名孩子瞬間眼裡放光,他們歡欣雀躍起來。
兩位保鏢先生都是從海市來的,還是陶予找到他名義上的父親,給陶萄安排上的。
兩人都是曾經退役的特種兵,身手不凡。
一人叫做李強,一人叫孫誌武,前者年長一點。
陶萄坐在二樓的窗邊,隻要隨意一瞥,便能看到李孫二人帶著著這些孩子練習瞄準靶子的場景。
這倒是也成為了陶萄每日坐在這裡的樂趣之一。
之前李孫二人看陶萄坐在窗台上,害怕打擾到陶萄創作之類的,還特意來問了陶萄會不會影響到她,聽到陶萄說沒關係之後,兩人才在院子裡沒有顧忌地和這些孩子“練習”。
這樣和諧的場麵在海市是絕不可能發生,不說之前的任務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前每次任務,他們的神經都是高度緊繃,而來到這裡之後,隻有在夜間,他們才需要高度打起精神,可陶萄仍舊不用他們在外麵守著,他們住的地方就是放拍攝器具的隔壁房間,實際上這裡沒有盜賊會看上這些東西,他們的存在大概是在夜晚狗叫聲駭的時候,為劇組的年輕人們提供一些安全感。
除此以外,這邊的一切,都好像恢複了最原始的田園生活似的。
龐大的安靜如同天邊高懸的層雲一般籠罩著他們。
這裡有著最原始的淳樸和熱情,歡笑也顯得比城市裡更加聲音嘹亮。
李強和孫誌武也是兩個大老粗,在這裡呆著雖然安靜,但是孩子們總是主動來找他們,他們並不無聊。
由於這裡的紫外線強烈,他們的皮膚被曬黑了些,為了防風,他們也穿上了在當地人們都會穿上的帽子和圍巾,隻露出眉毛和眼睛,黝黑的皮膚讓他們看起來也多了幾分戈壁粗獷的味道。
他們並不知道陶萄在樓上將攝像機對準了他們。
也許是他們在樓下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也許是陶萄總是被他們吸引住視線,在某種近乎本能的驅使下,陶萄在窗台為他們拍了一張照片,低頭查看畫麵裡的人影時,陶萄再次感受到了某種微妙的指引。
大概是站在鏡頭後麵久了,她對於某些人和事是否應當出現在鏡頭裡,有某種宿命般的敏銳感知。
每當他們來臨的時候,陶萄便總會下意識地摸向攝像機。
這幾乎成了陶萄修改劇本初稿時最大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