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陶萄便背著相機包下了樓。
她身上穿著輕便的適合在山上行走的裝束,見到那個大孩子有些呆愣地看著她,她從口袋裡摸了摸,然後變魔術似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把漂亮的糖果。
“請你們吃。”
這個上午太陽很好,水果糖和巧克力的香味很快俘獲了這群孩子們的心。
走上山,陶萄一邊用舉著攝影機拍攝,一遍聽小孩子和他介紹著山裡的一切。
隻要她回過頭看上一眼,便能看到孩子們明亮乾淨的眼神。
他們將糖果紙緊緊攥在手裡,看向她的時候,表情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和友好。
一路上,陶萄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他們在誇陶萄漂亮,這種誇獎和陶萄曾經聽到過的有所不同。
他們說到“姐姐你長得真好看”的時候,和他們看到雪山後出現的陽光,談及措姆湖的美景時,心情與態度似乎是一致的。
“措姆湖很漂亮,那裡有很多的湖鳥。”
“後麵還有一個小湖(池塘),裡麵都是跛腳爺爺養的魚。”
“……”
孩子們既羞怯,又興奮。
李孫二人在後麵跟著,看著前麵陶萄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的樣子,內心多少有些複雜。
本來他們才是孩子王呢。
隻不過這天的陽光確實很好,陶萄出來的時候,沒有作什麼防護,連防曬霜也沒有抹。
大概走了將近半個多小時,陶萄便覺得身上出了一身汗,山上的路並不好走,這裡的樹林有些稀疏,草很長,可是並不給人複雜的感覺,有時候也會有一種空曠感,當有風越過密林吹到她的麵頰上時,很溫和又乾燥的氣息,帶著冰雪的清涼。
為了更好地拍攝,陶萄讓孩子們和李孫二人走在前麵,她跟在後麵拍攝,但是兩人不放心,於是派了孫誌武在後麵跟著陶萄,免得出什麼意外,隻不過隊伍拉得也不長,他們的笑聲傳到陶萄耳朵裡,陶萄拍夠了靜默無聲的曠遠的山林美景,便小跑著跟了上去。
孩子們說到山上的大湖和小湖,說到他們在村子裡的一些趣事,說到他們射魚時跛腳爺爺慈愛的眼神。
他們的普通話說得不算標準,聲音也都是沙啞的,但是風吹來的時候,他們的聲音卻好像讓人忘記了那些城市裡的煩躁。這裡四麵八方的風吹來的時候,人們好像就生長在這裡——這是曠野賦予的自由和野蠻。
走了很久,前麵的腳步慢了下來。
“到了。”
最前方的孩子揮舞著手裡的自製的弓箭,從小路走出的那一刻,陶萄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湖泊宛若一塊平靜的藍色水晶,看到的那一瞬間,耳邊所有的聲音都仿佛靜了下來,好美,陶萄想。
很靜,這種安靜不是沒有聲音,而是風停住了,你看到光圈在悠閒的飄蕩。
陶萄忽然想到,這個世界上那些虔誠的信仰者。
——如果見過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果在某一刻因為這些造物主恩賜般的奇跡肅然起敬,心生靜穆,那麼似乎終身信奉偉大的神,便顯得順理成章。
——如果你親眼見過此地的美景。
然而安靜不過一瞬間,他們一行人的動靜驚動了此地的湖鳥。
隻是一瞬,漫天的刷刷聲便讓整個世界都熱鬨起來。
她看到那些鳥類展開雪白的翅膀,從湖邊騰空升起,陽光下如同一片片輕佻的羽毛,懸浮於半空。
陶萄被徹底吸引住了心神,她不由自主舉起了相機,這個動作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陶萄親自去湖邊轉了一圈。
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陶萄朝那處看去,卻見到了一個支著拐杖的老人。
這個老人有一隻腳是有問題的,但是拄著拐杖走路的樣子四平八穩。
“你們這群小孩,又過來了?”
老人一出來,幾個孩子久歡欣雀躍地一擁而上。
“爺爺,我媽讓我過兩天給你拿幾斤糯米過來。”
“對啊,這是我們找來的幫手。”
“跛腳爺爺,給你糖吃,這糖可好吃。”
跛腳爺爺沒要孩子的糖,“我牙齒可吃不動糖。”
說完,他看向不遠處的陶萄和李孫二人。
李孫二人走上前來和跛腳老爺子打招呼,陶萄也放下相機走了過去。
他們說明了來意,老爺子臉上的警惕才慢慢消失。
他很瘦,背影有些佝僂,但是看人的時候,眼神非常銳利。
他帶著幾人走向了不遠處的小湖。
太陽下麵,湖水非常清澈。
按照老人的說法,這裡的魚都是他從小魚苗喂到大的。
偶爾水麵一有動靜,陶萄便能看到水麵下若隱若現的遊魚的身軀。
站在高高的石頭上,陶萄一邊托著相機,一邊感受著吹拂臉頰的風,呼吸著冰涼二清新的空氣,不遠處的歡笑聲仿佛越過太陽和森林的尖尖,傳到了更遠更遼闊的地方,陶萄感覺這些已經度過的時間,就如同被曬乾的稻草一半粗糙而輕柔。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舒適和自由,仿佛人生中第二次活著。
這裡的生活每一寸都很實在,腳踩在石頭活著沙地上的感覺那樣真實。
這裡沒有浮躁的名利,也沒有虛偽而崇高的追求,就站在這裡,就站在著一寸土地,便有種“就是這樣”的滿足和自得。
似乎是本源性的愉悅和舒適。
回去的時候,他們提了四五條魚回去。
李強和孫誌武要給老人錢。
但是老人不要。
“這魚我本來就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