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貓都被他拍老實了, 雖然那爪子壓根兒拍上來不疼, 卻誰也沒敢再吭聲。
司景讓它們都回去歇著,獨自往前跟。
前頭的陳采采還在走。
工作室聚餐的地方本在一條還不算偏僻的街上,可陳采采左拐右拐, 慢慢竟然繞進了漆黑的胡同。若不是有高跟鞋的聲音一直在引著路,這小路彎彎曲曲, 倒真容易讓人走迷。
司景的毛爪子按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看不出這是要去哪兒。
說來也奇怪, 司景偶爾夜出閒逛,幾乎將這個城都逛了一個遍。大街小巷都摸熟了、摸透了, 出租車司機都不一定有他熟悉。
哪條街上有什麼好吃的, 他更是其中行家。
可他卻從沒來過這條巷子。
越往裡走牆壁越高, 水泥路麵鋪的不怎麼平展,還有層碎碎的小石子, 有些咯腳。陳采采在這樣的路上走著,卻依舊平穩如初, 她到了儘頭的一扇門前, 敲了敲門。
老舊的木門咯吱一響,她閃進了門裡,沒了蹤影。
短腿貓小跑幾步,也到了門前,仰頭望著。門牌上似乎刻著什麼, 可天色已晚, 牌子又的確有些高, 他仰了半天臉也沒看清,動用了夜視能力也無用。本想著進去探探究竟,司景猶豫了下,卻又放棄了。
這宅子有些不對。
他雖然是個貓妖,卻從沒想著白白送命——瞧著不對,哪兒能這樣沒準備便進去。司景左右望了望,隨後悄無聲息翹起後腿,忍著怪異感和恥辱感,在牆根兒底下解決了下自己的生理問題。
他在地上扒了扒,又聞了聞。
這樣,在之後,他也能沿著這味道找過來了。
短腿貓尾巴一晃,重新顛顛地往回跑,一路跑一路思索陳采采這事。思索到一半他才發覺這巷子越看越陌生,牆壁上滿是枯了的爬山虎,再看後頭,好麼,黑黢黢一片,連個錘子都看不清!
這特麼是哪兒?
司景仰起臉,滿心迷茫。
“喵嗚......”
他叫了聲,試探著換了個方向走,在迷宮一樣的小巷子裡頭繞來繞去,越繞越暈。
他的聲音慢慢有些急了。
來個人啊!
救救貓吧!
我在這兒迷路啦!
司景轉了一圈又一圈,一直繞到月上中天,頭昏腦漲,幾乎要去咬自己尾巴。正著急的時候,卻聞到了熟悉的香氣。那香氣幽幽的,順著風向飄了過來。
短腿貓頭頂上的毛耳朵一下子豎的筆直。
貓薄荷?
他邁著四條腿噠噠噠順著氣味傳來的方向跑,一麵跑一麵使勁兒抽著鼻子吸,偶爾停下來確認下位置。七拐八繞跑了半天,才看見有個身影正站在巷子口,這會兒舉著手機,像是在拍照。
是闞澤。
司景也顧不得是誰了,連忙跑過去,咪嗚直叫。這會兒又冷又黑,他在裡頭被困了挺久,腿都酸了,恨不能趕緊回去。
是闞澤正好,把他抱回去也行。
反正......反正闞澤也不知道,自己就是貓啊。
如果隻是隻小貓咪的話,撒撒嬌,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短腿貓叫的更綿長,小奶音像是在蜜糖裡頭浸泡過了,一張嘴,就能拉出甜絲絲金燦燦的糖絲來。毛腦袋在闞澤褲腿上蹭過來蹭過去,尾巴也纏上了,司大佬往他的鞋上一坐,爪子抱住了他的腿。
不走了不走了。
老子累死了。
今天就決定是你了,免費出租。師傅,麻煩幫我帶到你家隔壁,謝謝。
這巷子建的很有古韻,闞澤倒像是飯後消食無意中走到這兒,突發奇想拍個照。這會兒看見他,便把手機收了,低著頭望著正乖巧蹲在他鞋上的貓。
貓崽子這會兒明顯就是要碰瓷。毛屁股坐的安穩無比,粉嫩嫩的四隻爪墊挨挨簇簇抵在一起,整個兒就是個乖巧型坐姿。
瞧見他低頭,貓崽子舔舔嘴唇,又軟乎乎叫了聲。
“咪嗚——”
濕漉漉,軟綿綿。
像是一腳陷進了雲裡。
闞澤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變化,熟練地伸手把這隻碰瓷的貓抱起來,舉到眼前。
“想跟我走,嗯?”
貓崽子吸了口氣,鼻間都是醉人的芬芳,一時間腦袋更暈,眼巴巴瞅著他,忽然就上舌頭舔了口。
舔在臉頰上,留下一小片潤潤的濕痕。
嘖。
真好吸。
貓崽子賣萌賣的毫無壓力。
闞澤又不知道自己是司景,這還猶豫個錘子?
——該吸就吸啊!
反正更刺激的又不是沒吸過!
司大佬破罐子破摔,趁著這時候打定主意要給自己多撈點福利,舔舔嘴唇,又湊上來。幾根胡子親密地挨蹭著闞澤的臉頰,有些癢,那毛乎乎的小腦袋在他臉頰上親密一蹭,又移開了。
天王老子大羅神仙也能被這一下蹭的心軟。
闞澤不知道彆人,但他自己的確也心軟的一塌糊塗。原本還因司景就這樣不知危險在外亂跑而有些氣,這會兒氣全被放了,隻能摸摸他額頭的毛。
還能怎麼辦?
那就帶走吧。
他把貓往大衣衣襟裡一揣,揣走了。
餐廳門口的工作室員工們還在等著。飯吃到一半,先是司景沒了影,不久後,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剩下的兩桌人乾完了一箱啤酒兩瓶白酒,這會兒都吐過一回,瞧著快到午夜,已準備回家,就等這兩人歸來了。
遠遠地瞧見闞澤過來,房淵道率先迎上去。
“都上哪兒去了?也不說聲......這哪兒來的貓?”
闞澤的大衣是經典的翻領。這會兒正有個小圓包在他大衣裡頭動來動去,最後費力地從領口處頂了出來,還沒有巴掌大的小腦袋晃了晃,毛耳朵豎的筆直筆直,一張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露出裡頭嫩紅的一點小舌頭。
“咻——”
橄欖青的圓眼睛徹底睜開了,幾乎有臉的一半大。他抖抖腦袋,立起的尖尖的小耳朵也跟著一抖,左右忽閃著。
這都站這兒乾嘛呢?
幾個女員工話都說不出來,眼睛發亮。
......我的天。
這是什麼絕世的小可愛?
之前見過的工作室青年這會兒可算得了明證,立馬大聲鳴冤:“這就是我之前說的,司景家的貓!我就說腿短吧,你們還不信!”
還跟我說哪兒有貓會有這麼短的腿,你看,這不是有嗎?
短腿貓一下子炸了毛,高高聳起脊背,衝他呲起小白牙。
瞎說什麼?
哪兒有這麼辱貓清白的?
小心我撓你!
工作室的員工全湊了上來,熱熱鬨鬨圍著看這個突然鑽出來的小寶貝。奶茶毛,絨毛細膩,眼睛也生的大又好看,哪怕以人類的目光來看,那也是相當眉清目秀,更彆說短腿扒著衣服,就露出個腦袋,小模樣實在是招人疼。看著看著,就有人躍躍欲試,衝著闞澤連連比手勢,堆著笑,“闞哥,我抱抱?”
“......”闞澤把手臂收的更緊。
員工不泄氣,繼續朝著他伸出手,“我抱抱?”
闞澤的目光幽幽落在他身上。那一瞬間,這目光並沒有掩飾住裡頭藏著的狠意,如同守著自己獵物的山林之王。房淵道被這眼神看得心中一跳,隱約便覺得不好,趕忙道:“它還太小,恐怕不敢給外人抱。”
幾個員工都訕訕放下了手,隻是目光還一個勁兒往這邊飄。女員工小聲地讚歎可愛,都恨不能親手抱過來養幾天。
想組偷貓大隊,集體偷貓。
闞澤肅著臉,把貓崽子往自己大衣裡又揣了揣,將胸口探出來的毛腦袋按了回去,“人都齊了?”
袁方還在打電話,舉著手機苦道:“沒。對不住闞哥,司景又不知道哪兒去了。”
人影也沒有,打電話也不接,他去每層樓的男洗手間挨個兒喊了好幾嗓子,喊的清潔工看著他的眼神活像是個精神病,也沒聽見人吭氣。
袁方隻好與大流一同站在飯店門口,心裡頭滿是擔憂。
這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腦殼疼。
他頂著這夜風,心酸地想,司景和他家貓一樣,都擁有自由的靈魂。說走就走,說撤就撤,都不知道跟人打聲招呼。
......去他的自由的靈魂。
他還有些擔心闞澤生氣,出乎意料,闞澤卻開口道:“興許是先回去了。不如回去看看。”
袁方趕忙哎了一聲,也不覺得司景會丟。更大的可能性,是覺得這宴席沒意識,所以半途就跑了路。
這很像司景能做出來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隻是,“他這棵寶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