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澤板著臉, 教訓了不聽話的葉子和分盆。他自己的睡姿板板正正,和貓崽子之間保持著距離, 倒像是個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
可耐不住司景自己往這邊滾。
半夜三更,月黑風高。司景半夢半醒裡抽著鼻子, 熟練地翻身,一口氣滾到了男人身邊。
好聞。
他的短腿蹬上男人的腰腹,把頭靠在了胸膛上,軟綿綿趴在上頭。一截衣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的嘴, 也被他嚼的津津有味,蓬鬆的毛尾巴炸開了, 一個勁兒在闞澤麵前掃過來掃過去。
闞澤仍舊閉著眼沒動,睡袍袖子中的嫩芽卻嗖的一下鑽出頭,繞個圈,牢牢把貓尾巴鎖在了裡頭。貓崽子哼哼了聲, 又迷迷糊糊換了個地方咬。
夢裡的溫度有些熱。
司景閉著眼, 口乾舌燥,仿佛又聽見了趙忠祥老師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春天來了, 又到了萬物交-配的季節......”
他像是一下子墜入了水底, 鑽上來時,渾身都濕漉漉的。
司景不是頭一回做這種夢了。
他雖說成精的時候還是隻奶貓, 可到底已經成精了幾十年了,該有的衝動還是會有, 對一些事也會像正常人類一樣滿懷憧憬——他甚至還看過貓片, 是那些主人在給自家貓主子配種時拍下來的, 油光水滑的家養貓們春-情盎然,尾巴纏繞來纏繞去,姿勢奇特,刺激的不行。
司景偶爾夢中也會見到這情景。可他素來對這些無感,看了也不過點點頭,了解個大概流程。之後夢見時,試著找個東西蹭一蹭,就算了事。
然而這一回並不同尋常。
他夢到了一雙手,人類的手。那手很靈活,軟的仿佛沒有骨頭,輕而易舉把貓崽子從潮頭一直帶到潮尾。鼻間充溢的滿是令他沉醉的香氣,白光連綿成片,所有的東西都破碎旋轉,拚不出個完整的圖案。
他的後腿不自覺夾緊了,下意識抽動了下。
“......”
司景忽然驚醒,嗅了嗅。
這特麼什麼味道?
他正欲站起身,動動腿,卻猛地僵在了原地。尾巴掃到了一小塊痕跡,濕漉漉的,就在他後腿那兒壓著。
短腿貓這會兒動也不敢動了,牢牢地在那一處上壓著,心裡頭長出了無數隻站立著高聲咆哮的土撥鼠。
啊!
啊啊啊啊啊啊!
這特麼還不是春天啊!
他昨晚到底為什麼要吸那麼多的貓薄荷?
司景穩穩地一屁股坐在上頭,力圖冷靜思索。
得想個法子。
這不能原地撤了,要是闞澤早上起來掀開被子,他這幾十年的貓臉還要往哪兒擱!
想個法子,想個法子。
司大佬焦急地拿爪子揉搓床單,試圖把那一小塊咬爛。
他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己那點愛乾淨的毛病了,硬著頭皮把牙印在上頭,費了些力氣一昂腦袋,吭吭哧哧把那一塊被單往外拽。
給我——
給我壞——
被單沒拽出來,短腿貓自己一個打滑,噗的一下從床上一頭摔進了地毯。
這動靜大了些,闞澤也醒了。他下意識拍拍身旁,沒摸到毛團子,思維頓時更加清明,把被子抖了又抖也沒見到。正在焦急時下意識朝床邊探了探頭,卻看見貓崽子正跌坐在地毯上,對著他怒目而視。
這選的是什麼床單?
怎麼滑成這個鬼樣子?!
闞澤似是有些詫異,薄唇抿了抿,衝他伸出隻手。司景一屁股坐進他手心,仍然瞪著他,橄欖青的貓眼瞪得渾圓渾圓。
“小花怎麼到地毯上了?”
他心疼地揉揉毛腦袋,又把耳朵掀起來,檢查了下,“有沒有摔疼?”
司景炸著毛大聲衝他喵喵。
我的身體是沒有。
可我的心靈呢,我純潔無辜的貓的心靈呢?
我怎麼就淪落到了在人的床上留下痕跡的這一步??
他的淒慘心酸,闞澤是一句也聽不懂。隻拎著他後頸把他抱進懷裡,坐到床邊穿鞋,“待會兒我再來疊被子。”
......
疊被子。
這仨字讓司景猛地一突突。
他突然在闞澤懷裡麻花糖一樣扭動,扭過來扭過去,水一樣從男人懷裡流出來,迅速找到特殊位置,並一屁股坐下。
堅定不移。
闞澤懷裡頭突然空落落,神色詫異。
“小花?”
“......”
短腿貓看都沒看他眼。
這可就不大對。
闞澤伸出根手指在他麵前晃晃,試探著再叫,“小花?”
被喊的小花終於抬起眼,不耐煩地望著他。
喊個錘子。
這兒就是老子位置了,老子準備在這兒用早飯——一直等到我屁股底下這地方被暖乾。
在這之前,誰都彆想讓我動。
我就不動!
闞澤說:“得下床了,小花。今天我們還有工作的。”
短腿貓冷酷無情地衝他喵喵,催促著這個人類趕緊出去掙錢給自己買房產掙小魚乾。趕緊的,你出去了我還能整理下床單。
這會兒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看片子被家長逮住的高中生,迫不及待希望家長先出去,好給自己點空間收拾收拾殘局。
闞澤沒聽懂他的意思,反而在床頭又坐下了。
司大佬望著他。
你乾嘛?
結果男人忽然俯下身,撈住了他的兩隻毛爪子。
司景震驚的還沒回過神,無法相信他居然敢這麼對自己,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拖出去了一小段路。他叫的大聲,拚命拿短腿踹來踹去,試圖讓自己和床單成為不可分擔的一個整體,“喵!”
闞澤另一隻手往底下摸。
“老實說,小花,”他說,“你是不是尿床了?”
司景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你才尿床。
你全家都尿床!
你撒開我,彆拖老子!
闞澤已經摸到了被隱藏起來的痕跡,手指蘸了蘸,忽然神色變了些。
這似乎手感不對。
他猛地縮回手,手指尖像是被火燒了般灼燙灼燙,再看司景時,就瞧見短腿貓氣勢洶洶對著他炸起了一身毛,叫了聲,含著滿肚子的火飛快地從陽台躥出去了。分盆的貓薄荷草眼巴巴看著它從自己旁邊過去,葉片跟著轉。
司景也顧不上帶它,呲溜躥進了自己屋。他咽了口唾沫,仍然有些心驚肉跳。
“見鬼了......”
這不是春天啊。
他把腦袋使勁兒往枕頭裡埋。
不是春天,自己發什麼情啊?
難道真是昨天貓薄荷吸太多了?
隔壁被扔下的兩盆貓薄荷麵麵相覷。闞澤站立在床邊,半晌後眉梢一動,不知該驚還是該笑,“這傻孩子......”
跑的倒還挺快,腳底跟抹了油似的。
他又不吃貓,哪裡需要這麼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