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也是在商場上混慣了的老油條, 隻是這會兒看著眼前這情景, 仍然有些懵。
麵前這幾個人, 他個個兒都叫得出名字。汪源、齊遠、陳洪德......在如今的華語影視圈裡, 這基本便是於金字塔尖上屹立不倒的人物了。若隻是混影視圈的,那倒也沒什麼要緊,偏偏汪源又是個富家子弟,身後的家世也絲毫不容小覷——哪兒是他開罪的起的?
王總勉強賠笑, “我不過是和司景隨口開句玩笑,哪成想這孩子當了真......今兒可真是巧,打擾了各位導演用餐,要是給我王某人一個麵子,不如我給各位開幾瓶紅酒——”
他身旁原本攬著的十八線演員這會兒眼睛都直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人,好像盯著一長溜香噴噴的唐僧肉。
王總率先後退一步, 司景卻不打算給他麵子,眉梢一挑, 問:“王總剛剛不還說, 隻要是我想要的, 什麼角色都可以給我嗎?”
這句話說得有些彆的意味。汪源品出來了, 眉頭不由得一蹙。
他用挑剔的目光在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上轉了一圈。
圈裡頭亂象多,他不是不知道。彆說身體了, 靈魂都能賣出去。可司景是個清清白白的好苗子, 小夥兒又努力又踏實, 也不是那種為爭上位不擇手段的人, 怎麼能被這種貨色纏上?
導演這種搞藝術的,本就對於美有著極高的追求。這會兒看看已經邁入中年油膩發福的男人,再看看像株小白楊一樣青翠挺拔的司景,差彆何止雲泥。他隻是想想,心裡便有些不舒坦,不由得開口冷笑:“原來這位先生還有這麼大的本事,倒顯得是我們孤陋寡聞了。”
王總汗都要滴下來了,忙道:“哪兒的話!我剛剛不過和司景隨口開兩句玩笑......我上哪兒有這個本事去......”
其他幾個導演也心中明白的差不多了。他們誰也沒有上前給王總遞個台階下的打算,隻抱臂淡淡在一旁看著,目光滿是譏諷。在這樣的眼神中,王總恍然覺得自己仿佛是個跳梁小醜,一時間再也說不出彆話了,隻得勉強賠著笑臉,匆匆告了句罪,提起步子就走。
直到路過司景身邊時,他方瞪了一眼,眼中不乏恨恨。司大佬這會兒心裡也滿是不爽,瞧他居然還不服,性子頓時就起來了。
幾位導演都回了包廂,司景卻沒回,一個箭步上前,牢牢扣住了男人的胳膊。
王總一怔,立刻便覺得臂膀酸痛難忍,不由得回頭:“你乾嘛?!”
司景上下打量著他,勾起唇角一笑。
“不服?”
什麼服不服。王總是生意人,懂得能屈能伸,可剛剛是有開罪不起的人在場。這會兒人都不在了,隻剩司景這麼個明星在他麵前,他哪兒還願意再低聲下氣弓背哈腰,眼睛一瞪,“怎麼?”
你還能打我不成?
王總氣勢足足的,一個公眾人物,又在這種場合,你要是敢打我,妥妥能找人給你黑出翔來。
隻要你有這個膽子!
司大佬仍然沒鬆開他的手臂,像是覺得挺有意思,慢慢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看起來並沒用多少力,可卻捏的中年男人嗷嗷慘叫起來,隻覺得裡頭的血液像是都不會流動了,又是酸又是痛,差點兒雙腿一軟,跪下去。
“放手!”他渾身都在抖,“你這是故意傷害——”
這回,就連陪酒的十八線也覺得無語。這特麼不就是稍微碰一下嗎,這都算故意傷害了?
你這瓷碰的也太假了吧?
好歹也假摔一下,給點兒演技吧?
誰知司景仍然沒鬆手,反而忽然低低地說了什麼。那句話讓王總心中一顫,整個人都愣了,一瞬間再也沒了彆的動作,隻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你怎麼?!”
這種公司內部秘聞,除了他和他的心腹手下,知道的可能隻剩下手下家裡養的貓了——司景又是從哪兒得知的?
司景沒回答,反而笑得更深。
“知道了?”
王總渾身打了個哆嗦。
“知道了,以後就彆再來惹我,”司景慢條斯理拍拍他的手臂,終於將人鬆開了,“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我就說出去——明白了嗎?”
這種惡性競爭要是傳出去,整個公司的股價都得往下跌。王總還真不敢和他硬杠,隻小心翼翼咽了口唾沫,點點頭。
“讓我高高興興的,好多著呢,”青年頂著那身曾經讓他魂不守舍的皮囊,笑的卻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再來找我不痛快......”
“我會讓你不痛快千倍萬倍。”
讓你喝水喝到老鼠-屎,賠錢賠到懷疑人生。
王總在青年眼睛裡頭看到了認真。不知為何,他便覺得,眼前這人根本不是在開玩笑的。
司景的確沒跟他開玩笑。事實上,他如今的脾氣已經好上許多了,要是往常,他早就直接把這人給暴打一頓出出氣了,打斷幾根肋骨之後再進行友好和平的交流;可如今有了人形六神,他自覺自己脾氣和氣了不少,瞧見有人上門找茬兒,居然都不想直接上手打了。
也是不容易。
他最終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脊背,毫不收斂的妖氣壓的男人背部一下子垮了下去,青年聲音傳到耳邊,鬼魅一樣,“記得把你那些肮臟的小秘密藏藏好——彆再被我逮著了。”
司景眯起眼,轉身進了包房。剛才一直遠遠看著的十八線這才敢跑上前來扶,問:“王總,沒事吧?”
卻見男人忽然雙膝戰戰,像是猛地腿軟了下,癱在地上徹底起不來了。
手臂仍然酸麻,然而心內的恐懼更甚。
“他怎麼......他怎麼......”
他怎麼會連這些都知道?!
司景回包廂就立馬點開了一個APP。汪源詫異地望著他一直在屏幕上點來點去,問:“怎麼了?”
“之前忘了。”司大佬抿著嘴唇,淡淡笑道,“有點事,一直沒有處理。”
手機界麵上赫然是政-府稅務機構的舉報信箱。司景愉悅地動動手指,把先前從貓手下那兒聽到的消息劈裡啪啦打了上去,用的還是狐狸的郵箱。
輸入完畢,發送!
偷稅漏稅,夠那個王總喝一壺的了。維護國家利益,舍我其誰!
司景雙眸熠熠,胸中滿是豪情壯誌。
讓他想想。上一次是舉報他們聚眾吸-毒,這一次是舉報他們偷稅漏稅......這為國家做了多大的貢獻啊!提供了多少難能可貴的線索?
司景驕傲的挺起胸脯,覺得自己簡直是五講四美的好青年。
妥妥的社會良才。
他在之後見了由汪源引薦的那位商老師。老師年紀挺大了,一把白花花胡子,可要求卻絲毫沒有放鬆,雖然經曆的歲月挺漫長,但顯然沒能磨平他的棱角,一張嘴就是毫不留情的指責:“戲感不夠,情緒帶入不夠。”
“眼神呢?眼神呢?”
“不看攝像機你看哪兒呢,怎麼著,地上有幾百塊錢等著你去撿是嗎?”
“要是這麼來,你不如把金魚眼珠子給摳出來,安你自己眼睛裡頭——反正都是沒一點內容的眼睛。”
司景試了兩段戲,基本被評判的一無是處。要是平常演員,這會兒多少都有點氣了,可司大佬很清楚自己的演戲到底在什麼水平線上,沒氣,反而塞了條小魚乾遞過去。老頭吹胡子瞪眼看他,“乾嘛?瞧著不行就搞賄-賂這一套?”
“不是,”司景心平氣和地道,“怕你說餓了,墊墊肚子,咱再說。”
老頭兒瞪著他,半天才慢慢把手伸過來,將他手上的小魚乾拽走了。
在上課的第一天,老頭問他:“你說說看,你當初為什麼想當演員?”
——為了小魚乾。
顧忌老人家的心臟,司景禮貌地進行了藝術加工:“為了養家糊口。”
主要是養我。
商老師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哼了聲,又問:“那你為什麼來上這課?”
這個問題難度就大了。司景蹙眉想了一會兒,方才回答:“為了讓我家姑娘們說起我是她們偶像的時候,不會被人嘲笑。”
他之前並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演員,亦或是演戲,不過都是一時心血來潮;可那些期待卻來得又快又猛,司景如今不想再像當年那樣過日子了,他也想成為她們眼裡頭最好的模樣。
好歹還知道顧及粉絲,商老師眼神軟化了點,難得頷首。
“還有點良心。從基礎開始,從今天起,彆想再休息了。”
司大佬不是科班出身,如今全憑著自己一點靈性與悟性。老頭雖然說嚴格,可教的內容卻是實打實的乾貨,眉眼、身段、側臉弧度......在不同機位下都有不同的講究,他源源不斷地講,司景認認真真地聽,把知識的小海綿一點點蓄的越來越滿。
出眾的老舊電影被拿出來分析了個遍,闞澤曾經出演的一部《風雲》也被當做了範本。
闞澤的演技是當真不錯。若不是這會兒年紀小,資曆還不夠,妥妥就該獎杯在手了;商老師對他評價也很高,難能可貴給了點好臉色。
“你看闞澤這一段演的......你看,看出點什麼來沒?”
司景仔仔細細品了半天,臉紅了。
真好看。
這民國裝穿的,小紐扣係的,把司景的魂也一塊兒蕩悠悠係進去了。
商老師一扭頭,差點兒被他這個少貓懷春的模樣氣個半死,“我讓你看演技!看演技!!......你眼睛一個勁兒盯著闞澤□□看乾什麼?你再看難道那東西還能掏出來接你身上?”
門外準備接司景的袁方隻聽到了後頭一句,驚呆了。
這是搞什麼,連老師也已經知道了這倆人的關係並不清白嗎?
他困難地咽了口唾沫。
而且......而且已經討論到了那個部位的事情了嗎?
這特麼發展會不會太快了點?
裡頭的老頭還在發怒,指關節一個勁兒敲桌子,“看演技,看演技!”
司景隻好勉強靜下心來看演技。
這著實有點兒難了。他又上課又趕日程,已經有兩周都沒和人形六神好好親親了,這會兒瞧著裡頭的闞澤穿著板正的小西裝,毛爪子在心裡撓的刺啦刺啦的,跟誰放了把火似的。老頭子再扭頭,頓時更氣,“我讓你把自己代入男主角,你這會兒表情是什麼?迫不及待想被娶回家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