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澤把貓崽子帶回去,替他脫了鞋。果然有人送酒過來,酒的度數還不低,闞澤謹慎地隻倒了小半杯,試探著給司景潤了潤嘴唇。
司景嘖了嘖嘴,自己倒恢複了些神智,嫌棄地皺起眉。
“這什麼?——難喝。”
他伸手把杯子移開,神色清明起來,隻是仍有些懨懨的,靠在床頭一言不發。闞澤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幫他按揉著太陽穴,頓了頓,低聲問:“小花,不拍了好不好?”
這個念頭一日比一日清晰。闞澤分明是為了天罰,想幫他減少些痛楚,這才找了這麼一個法子;可這樣一部電影,卻像是在強迫著司景去回憶當初那些,反而讓他愈發痛苦。
闞澤沒法看著他疼。閉閉眼,又將這問題重複了一遍,“不拍了,嗯?”
“不拍個錘子。”
司景徹底清醒了,拍拍他的頭,“說什麼呢你?好好的電影,為什麼不拍?”
瞧見男人神色凝重,司景反而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說真的,演完這些之後,反而好受點了。”
就像一直強迫著自己不要去回憶的傷口,這會兒自己迸發了,之後愈合的也愈發快。當年那刺始終在梗著,如今山本已死,司景再回憶這些過往時,竟也沒有當年那般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撕心裂肺了。
“而且,”司景說,“我不是還有你嗎。”
他舔舔嘴唇,“我還想起了更多你的事。”
闞澤微微眯起眼,聽見貓崽子幸災樂禍地舉著手指數:“你剛開始被我挖回來的時候,還沒我高,一天澆幾回水差點兒沒把你淹死......”
闞澤哭笑不得,用力揉了揉他尾巴尖。
“這是誰害的?嗯?”
不還都是你咬著你那破了一個小口的碗給我澆的水?
司景在他身側直翹尾巴,小卷毛也更卷了幾分,那模樣讓草看著心熱。沒一會兒,原本純粹的揉尾巴尖便變了性質,兩人一同倒在被褥裡,司景被按著,仍舊仰著巴掌大一張臉,擺出大佬威風,“乾嘛呢?就是這麼對待當時挖你回去的恩人的?”
闞澤解開他的紐扣,順帶用領帶慢條斯理綁住手腕,“嗯,要以身報答。”
這一報答,就是半夜。司景皮膚本就生的白,這會兒幾乎要被揉得散了,散成一碗七零八散的白豆花兒,喝進嘴裡都是加了蜜一樣的香甜。揉搓到半夜,終究受不了,司大佬掙搓著要喝口水潤潤喉嚨,手臂在床頭櫃上一個勁兒瞎摸索,隨意端起一個杯子就往嘴裡灌。
闞澤隨他去,自己悶聲不吭乾大事,過一會兒一抬頭,才品出不對勁。被-乾的大事這會兒手臂從他脖子上鬆開了,眼波蕩漾如水,潤潤嘴唇,把那兩片潤的泛著水光,瞧的貓薄荷草都要怔了,這才軟綿綿喊出口:“喵......”
闞澤:“......”
闞澤:“!”
若隻是喊喵,自然沒什麼。司景也不是第一天這麼奶裡奶氣地叫,畢竟短腿貓成精時還是隻奶貓,嗓音稚嫩又童真,換成人類來說就是一口娃娃音,軟乎乎,甜蜜蜜。
......可這會兒是人形。還是相當俊美、骨肉勻停的人形。
人形的司景潤著眼睛,頂著毛耳朵,委委屈屈衝他喊喵......
闞澤的每片葉子都在抖,慢慢把目光移到司景剛剛嚷嚷著口乾一口飲下的杯子上。
......白蘭地。
半杯白蘭地,換來了隻搞不清楚自己這會兒到底是人形還是原形的小醉貓。
小醉貓好像仍舊覺得自己是貓崽子,拱起脊背懶洋洋打個哈欠,隨即又細聲細氣地叫,模樣有點警惕,一點點把自己縮在被褥後頭,就露出一雙水霧朦朧的眼睛定定地打量著。
闞澤心尖尖抖著,伸出一隻手,低聲喚:“小花,過來。”
司景看他一眼,慢慢把腦袋湊近些,鼻子遲疑地在他那隻手上嗅了嗅。闞澤手一翻,便要去摸他頭,還沒碰到發絲,司景便嗖的將頭又縮回去了,重新拉起被子隻露出眼睛。
......感情喝完酒後,人也認不得了。
闞澤覺著好笑,卻又禁不住心顫,手在他麵前微微晃著,輕聲道:“沒事。小花,過來......”
那邊兒沒動靜。半晌後,司景才又警惕地聞了聞。
味道很熟悉。這香氣一路蔓延進來,他像是得了什麼信號,終於撒著歡,毫無顧忌地一頭撲了過來。不用貓薄荷草動,那腦袋便自動自覺地往他手底下鑽,隱約渴望著被摸一摸,順順毛。
這場景的確有些刺激,貓薄荷幾乎要原地升仙,顫著手去摸他頭發。被摸的舒服了,司景就趴伏下來,毫無顧忌地從喉嚨裡溢出一陣表示舒服的小呼嚕,手也茫然地按著被子,模仿踩奶。
頭被摸夠了,司景又揚起下巴,露出修長的頸部,手指拽拽他,“喵......”
闞澤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即忽然抵著他,沒頭沒腦道:“小花還是隻小貓咪。”
“嗚?”
“現在春天到了,”貓薄荷草義正言辭,“要教小花一件異常重要的事,是每一隻到了春天的小貓咪都要學的事。”
司景暈暈乎乎,手模仿爪子一個勁兒撓他胸膛,仿佛在撓貓抓板。隻是軟乎乎的肉墊子換成人類的手,這便不是撓,更近似於摸了,貓薄荷草被他弄得汁都快溢出來,忙一把抓住,問:“小花想不想學?”
“......”
“那就是想學了。”闞澤定義,將他的手握住,低聲喃喃,“我好好教教小花......”
貓的春天總是格外難熬,這一個夜裡,春日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成了一個小時,漫長到不可思議。直到天光大亮,司景依舊縮在被子中,闞澤輕輕晃了晃,隻聽到他喉嚨中小小地咕嘰了一聲,隨後一條手臂探出來,亂拍了一通,啞著嗓子。
“好吵!”
闞澤把手臂重新塞回去,輕手輕腳走出門,恰巧看到汪源正在吸煙室那兒抽煙。
“汪導。”他點點頭。
“哦,起來啦?”汪源將煙滅了,隨口問,“司景呢?——酒還沒醒?”
闞澤說:“他不擅喝酒。”
“這怎麼行,”汪源說,“咱們圈裡,哪兒有不喝酒的......回頭,還得讓他多練練。找個機會多灌幾瓶。”
煙灰缸裡這會兒已經橫七豎八戳了好幾個煙頭,闞澤眉心蹙了蹙,等著汪源下文。
汪源重新又點燃一根,反問:“還站在這兒乾嘛?”
男人腳步未動,淡淡道:“汪導還有話說。”
“草,你小子,”汪源叼著煙,終於笑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眼睛......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天那位的爹表示了,希望能改改劇本,讓你和司景收斂一點。”
闞澤不言語,導演語氣中卻隱約帶了怒意,“自己不說讓兒子好好把演技提煉提煉,倒有臉和我提這種要求了......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找來的人,這才半天,倒有好幾個投資商找我說話,話裡話外都是想給他兒子加點戲份。那也得他撐得起來啊!哪兒來的這麼大的臉?”
闞澤沒怒,靜靜道:“您答應了?”
“沒答應。”汪源眉心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川,“這劇本不能亂改,我還想問問你意見——”
“不改。”
沒等汪源說完,闞澤便截斷了。
汪源沉聲:“可是投資......”
“他們撤下的資金,闞澤工作室都會補上,”時至今日,貓薄荷終於隱晦地炫了一把富,“要是還有意見,演員也可以換掉,違約金工作室同樣也會出。”
他頓了頓,又強調:“我期待成為這部電影的唯一投資商。”
汪源動動嘴唇,說:“可還有個四海呢。”
那可是司景他爹,咋也沒辦法讓你成唯一投資商啊?
“沒事,”闞澤老早就看蛟龍那副霸道總裁勁兒不順眼了,搞的好像誰沒錢似的。論財力,論妖力,他都比蛟龍隻多不少,也沒見像蛟龍這麼大張旗鼓,“把他擠掉。”
你必須得知道,司景背後,那可不是有一個有錢的男人。
——那是有倆。
而且我,得是主力。
蛟龍要是不同意?
——那得用葉子掄圓了抽,看他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