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要那木樨在風雪中盛開(2 / 2)

錦常在聞言一時不知該作何言語,緊張的手心直冒汗,婉妃此番話讓她不禁想起自己在長邑公主麵前挑撥離間得罪簡宿涵的事了,皇帝現如今對漪瀾殿的寵愛眾人有目共睹,若簡宿涵想報複自己,要了孩子去養,陛下八成也會答應,那自己……那自己和孩子,能有什麼活路?

孕中本來就憂思鬱結,錦常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慌的不可自抑。

簡宿涵全然不知她的心思,搞笑,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想養,還替仇人養孩子,王八蛋都沒這麼憋屈好不好。

席間上膳,有一道炙鴨肉,簡宿涵嘗了一口,卻覺又涼又腥,還有一股子沒焯乾淨的臊味兒,不由得有些反胃,她將肉吐在帕子上,蹙眉喝了口茶,卻見眾人桌上的鴨肉都冒著熱氣,獨自己這盤冷冰冰的,眼中劃過一道暗芒。

皇帝一直注意著她,見簡宿涵眉頭緊皺,不大舒服的模樣,正欲開口,卻聽婉妃好奇道:“月婕妤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就吐了,該找個太醫看看是正經。”

言外之意,便是說她有喜了。

簡宿涵聞言一頓,卻見眾人都朝自己這邊看了過來,她不好說是菜腥,正斟酌著該怎麼解釋,卻聽皇帝道:“她身子不好,傳個太醫來瞧瞧。”

皇後在一旁勉強笑了笑,臉僵的要命,隻得命人去傳太醫,眾妃心中暗自驚訝,簡宿涵未懷孕便已是寵愛滔天,若真有喜還怎麼了得,自回宮以來皇帝可從沒在彆的地方留宿,紮根在了漪瀾殿一樣。

錦常在聽見有人竊竊私語,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她耳朵裡:“瞧瞧某人平日的輕狂樣,這下好了,肚子裡那塊肉也不是闔宮獨一份,再金貴也有限了。”

簡宿涵敏銳嗅到了些不同尋常的氣息,暗自沉默,太醫很快趕了來,卻不是餘長春,是個臉生的,但見他仔細替簡宿涵把了把脈,眉頭微皺,卻遲遲不言語,皇帝飛快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沉聲問道:“到底如何?可是有身孕了?”

簡宿涵一直暗地裡吃著避子藥,斷不會有身孕,她直直盯著太醫,靜等他的回答。

太醫聞言終於回神,收回手,轉而對皇帝叩首道:“賀喜陛下,照脈象看,月婕妤許是有了身孕,隻是月份尚淺,不大能看的出來,到三月便穩了。”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簡宿涵竟真的有孕了。

不同於嬪妃心思百轉,皇帝頓了頓,確認似的問道:“當真有孕?”

太醫支支吾吾一瞬,點頭道:“確是喜脈無疑。”

簡宿涵不動聲色攥緊了指尖,視線掃過上座,想知道是誰在針對自己,背後又打量著什麼算計,皇帝停頓許久,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激動,末了定定看著簡宿涵,而後坐直身體,對太醫吐出兩個字來:“有賞。”

單貴妃絞了絞帕子:“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錦常在,你需時常同月婕妤一處才好,懷了身孕不易,有什麼忌口的也教著點她,你們二人,一個懷著陛下的皇長子,一個懷著二皇子,都是尊貴無匹的。”

話雖如此說,這皇長子意義卻是非比尋常的,立嫡立長便占其一,簡宿涵再怎麼都趕不上,除非……除非錦常在這胎生不下來……

殿中燃著暖爐,簡宿涵卻怎麼都暖和不起來,她聽著周遭眾人對自己肚子裡那塊莫須有的肉誇讚賀喜,又察覺到皇帝有些炙熱的視線落在身上,隻覺如芒在背。

強撐到了宴席散去,簡宿涵隻對知夏說了一句話:“明日叫餘長春來一趟。”

今夜,皇帝在太元殿處理完年關政務,依舊臨幸漪瀾殿。

燭火熹微,透過花窗能瞧見一抹曼妙的剪影,時辰已經很晚了,簡宿涵卻全無睡意,隻能看著知夏她們高興又擔憂的模樣,把滿腹心事藏的嚴嚴實實,不知過了多久,她忽而嗅到一股淺淡的桂花香,身形微頓,不由得眨了眨眼:“你們聞到什麼沒有?”

知夏與素春對視一眼,而後忍笑,齊齊搖頭:“奴婢不曾聞到什麼呀。”

簡宿涵又仔細聞了一下:“你們不曾聞到桂花香麼?”

她說著下床,起身披上狐狸毛披風,往香處來源嗅去,最後發現來自窗外,便半跪在矮榻上,推開了菱花窗,卻見院中早已落葉的木樨不知何時開了花——

綠色的葉,米黃色的花,小小的一簇簇,淡淡月光傾灑下來,將地麵積雪照得分明,寂靜黑沉的夜空甚至還飄著雪,紛飛間都吹進了內室,可那桂樹偏又開得好好的,靜靜散發著幽香。

簡宿涵有片刻怔愣,再仔細一瞧,卻見那桂樹旁有一抹頎長的身影,男子身披鶴氅,立在雪地間,眉眼一如既往分明銳利,大半身子都隱入了夜色中,似是察覺到簡宿涵的視線,他淡淡抬眼看來,而後笑了笑,有那麼瞬間,淡漠消逝,竟也有了尋常人家的溫情。

抬手,折下一根桂枝,輕拋到了窗內。

簡宿涵抬手接住,卻見那枝子上的葉子是用綠色細絹紮的,花瓣也是用綢子紮的,熏了上等的桂香,夾著風雪漫天,可以假亂真。

皇帝走到近前,站在窗外看她,玉冠上沾了些許雪沫子:“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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