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
坐在凳上的方秋椒披散著傍晚洗過的長發?,拆開信封,抽出裡麵厚厚的一疊信紙。
信紙上的鋼筆字跡筆走龍蛇,筆勢灑脫,方秋椒瞧著很是喜歡。
“說好給我寫了摹的。”
方秋椒念叨著,信都不看,直接翻後麵的紙。
摸著厚厚一疊,翻下?去,果然是常用字體的拆寫,從橫到?橫的變體,到?其他筆劃。每張紙上的字不多,但都非常清晰。
再?往後麵,是講字的構架,暫時隻講解了上下?結構的。但光這些,就有厚厚的一指節。
臨摹臨摹,臨方便感知了解字體,摹才?是練字能?掌握牢固的途徑。
方秋椒翻完了字,才?轉頭去看信。
信上說,蘇葉的書被?很多人看了許多遍,會議也?參加了好些,上麵很是重視。且蘇葉以後估計會在星城的中醫藥大?學任職,怕是不能?再?回到?湖市定居。
方秋椒看著,眉頭輕輕蹙起。
桌子上,趴著的大?黑貓感知到?她?的情緒,甩出尾巴,在她?手上劃過。
方秋椒望過去,和貓咪琉璃一般的圓眼睛對?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黑溜溜的,莫名有種搞笑感。
方秋椒低頭蹭蹭它:“霸王,你在夜裡好像煤球啊!”
“要是看不到?我,你會不會想我。會的吧,對?不對??”
大?黑貓本來被?寄養在彆?處,但每日溜達過來蹭吃,蹭著蹭著就不想走了。一商量,乾脆辛苦方秋椒幫忙照看。
大?黑貓慵懶地張嘴:“喵喵~”
——怎麼說著說著,又占貓便宜。
方秋椒看著貓,對?著喊:“喵喵喵!”
大?黑貓眼睛似乎瞪得更圓了,無奈地:“喵?!”
“好了,不逗你。”方秋椒下?巴搭在桌子上,繼續看信。
信上後麵在說臨摹的事,讓方秋椒記得練。順帶著,講了關山海和蘇葉在首都遇到?的好玩的。
最後信上問道:不知道你怎麼看,在星城生活這事?在那兒開家店,想來更熱鬨。
最後這行?字跡更黑些,像是吸了回新墨水寫下?的。
短短一句,勾起方秋椒野望。
星城多大?啊,是不是真
的有那麼多好吃的?有很多厲害的同行??是不是外麵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全都是她?沒有見識的風景。
如果隻問想不想見識一二,答案毋庸置疑,她?想去看看,也?想去包績口裡的風情各異的曠野、高原、湖泊、草原……
方秋椒想過,以後用空,要去許多地方轉轉。但她?從未想過,去湖市之外另一個城市定居。
在星城開家店麼?
“是不是太遠了,還是先睡吧。”方秋椒想著,打了個嗬欠。
方秋椒收拾好信紙,將?單獨一疊給她?摹寫的紙張收在一邊。
遙遠的首都。
同樣的紙張在關山海手下?被?書寫。
這個時代,似乎很多人都有著一手好字。但每個人的字的好看,是不一樣的。
都說字如其人,但關山海不覺得自己的字像自己。
他的字比起人來,要來得不羈許多,大?氣灑脫,雄健奔放。
但是此刻,他的筆下?卻是慢騰騰的,生怕寫得歪了、或是不齊整,影響了看的人。
看他寫了幾行?字,蘇葉都要看困了。
蘇葉把外套往他肩上一搭:“穿件衣裳,回頭給弄感冒了。”
關山海寫完一個字,停下?筆,攏攏衣服。
“謝謝蘇姨。”
“謝我乾什麼?”蘇葉突地笑起來,一臉八卦地問,“這是到?哪個階段了?什麼時候革命勝利?”
想到?走時小丫頭對?自己的上心、以及那匆匆的背影,關山海笑著道:“快了快了。”
蘇葉大?喜:“沒看出來,混小子你還挺爭氣的!”
***
在大?家翹首以盼中,那支傳說中的星城隊伍還沒來,自家這邊先因為打聽到?的消息緊張起來。
熊雄正色道:“我找老包打聽到?,這回來的那幾個白家藥膳堂的可不是善茬。”
粱瑩玉聽著心急,催道:“老熊,你彆?吊胃口!快些講。”
方家人都在笑。
熊雄看了粱瑩玉一眼,笑得有些憨:“你彆?打岔啊,氣氛總是要鋪墊的,這事嚴肅著呢。”
話落,不等粱瑩玉給個反應,熊雄立馬接著道:“聽說白家最有名的一道藥膳就是秋梨膏,那也?是養嗓子的好東西,還有潤喉糖,每年他們都給學校送東西,名聲?
經營得很好。”
“可除了學校,往外他們掙錢可不少。對?方是做生意的,我們這樣會影響彆?人利益。”
粱瑩玉想得灑脫:“管他呢,我們又不掙他們的錢!”
“可是對?方這不是來了,一看就是找茬的!”熊雄覺得粱瑩玉不懂。
柴英秀磕著瓜子呢,停下?來開口道:“不是他們來我們的地盤?”
尚玉華道:“我不懂,不就是對?方的人過來看一圈,怎麼李校長他們那麼高興?”
方夏給她?解惑:“那頭答應讓我們一些老師過去進修學習。”
總之是有好處,不然誰樂意上趕著接待人,好好休息不舒服嘛。
熊雄聽他們說了一圈,心都懸起來了。
這兒怎麼就他一個擔心的?!
掃了眼沒出聲?的田大?胖和方小博,熊雄選擇放棄這兩滿嘴“師父厲害”和“椒椒厲害”的,憂心地望向方秋椒本人。
“哢哢——”
方秋椒也?磕著瓜子。
見熊哥眼巴巴看過來,方秋椒吐出嘴裡的瓜子殼,反問道:“熊哥,你不是嘗過薑湯嗎?”
哦。
熊雄冷漠地想:他忘了,他的忘年之交是個天才?。
雖然星城來的藥膳師估計會很厲害。但再?厲害,不就那樣?還能?厲害上天不成?
就是這麼磕著瓜子,等著人家上門,是不是太閒逸了?
等到?第二日,這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學校去。
於是熊雄不再?寂寞,擔心焦慮的變成了好多個。
就在擔心裡,星城的隊伍坐上了來湖市的火車,踏上了湖市之旅。
***
火車上。
白家父子四人一個軟臥包廂。
兒子裡的老大?白一民躺在鋪上,腰下?靠著枕頭,正在翻看著一本醫書。
他對?麵床上的三人則是在打牌,耍著玩。
老二白二刀笑著丟出兩張牌:“一對?A,誰要得起?”
老三白三雲搖搖頭,於是兩人看向他們爸,白誌尚。
白誌尚聞言皺著眉,看向老二:“老二,你手裡的牌又怎麼少了一張?!”
“沒少啊。”白二刀道,“不信爸你問老三,看我牌少沒少?你彆?又耍賴啊,爸!”
“我耍什麼賴,明明是你們兩個想哄我的錢。”白誌尚舉例,“我
上局就抓到?你和老二換牌。”
白一民聽得在心裡搖頭。
又來了,又來了。
兩個小的耍詐,一個老的耍賴,毫無誠信可言。
白一民都不知道,那點子錢有什麼好耍賴的,偏偏這三個還玩得還來勁。
果然就和他媽說的那樣,全都是幼稚鬼,吃個橘子酸的非說甜,說話都不敢信。
白一民心裡吐槽著,看父子三人都快打起來,開口道:“你們正經點,那個方子我真覺得不錯。”
“那個藥效也?吹得太過了吧?喝下?就和熱毛巾敷一樣,還能?立馬有效果,說出去誰信啊。”白三雲說著都想笑。
“就是真拿個熱毛巾也?沒用,我看就是小地方的人胡吹的,就為了讓他們的老師去我們那兒進修。”老二也?這麼想。
白誌尚洗著牌,嫌棄兩個兒子:“跟你們打牌真沒意思,老大?,你來嗎?”
老大?為人最老實,一般不會騙人玩,是父子三人都喜歡的打牌對?象。
可白一民不喜歡跟他們打牌:“不打,你們牌品太差了。”
這邊父子四個互相嫌棄著,隔壁包廂裡,一個說話帶著湖市口音的老師卻是在為薑湯據理力爭。
奈何一張嘴難敵那好多張嘴,於是這人道:“不跟你們吵了,吵這個有用嗎?”
“我騙你們,那個免費的東西,騙你們是有吃還是有喝。我也?不用進修,我是真喝了一次,那個舒服得不像話!”
他朋友道:“好是好,可是效果明明就沒傳的好,你乾嘛硬吹?”
這人氣得開口道:“到?時候效果真有那麼好,一人給我一塊錢成麼?”
“那要是沒有那麼好?”
“我給你們一人……五毛。你們人太多了。”
***
很快,這火車況且況且地駛進湖市。
一行?人下?了車,就有人接待,坐著車去招待所。
第一天,參觀了一圈湖市高中。
湖市目前一共五所高中,但隻有方秋椒小店所處後街這座學校最厲害,每年考上大?學的學生最多,一向有第一高中之名。
不過饒是如此,第一高還是沒被?星城來的隊伍看在眼裡。
小城市和省會,差距真的太大?了。尤其教育這種,師資多年積累看著就不一樣。
要說有點看頭的,就是那“傳說中的冰糖川貝薑湯”了。
於是第二天下?午,一行?人用過午飯,重新提起興致,從學校後門走向方秋椒的小店。
一行?人裡頭還有領導,走得不快。
白一民老惦記著,乾脆拋開隊伍,自己一個人先往前頭去了。
方家小店。
方秋椒帶著田大?胖正在備第二鍋薑湯的材料,第一鍋已經涼得差不多了。
太久沒做,怕突然做起來翻車,所以還特意試手了一鍋。
用偉人的話來講: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可以不必緊張兮兮,但必要的準備是要做的,避免馬失前蹄。
外頭院門是敞開的,白一民直接走進院子。
柴英秀在院子裡,她?問道:“你找誰啊?我們已經打烊了。”
“你好,嬸子,我找方老板。”白一民自我介紹道,“我是星城來訪湖市隊伍裡的一員,白一民,大?部隊在後麵。”
“是星城來的同誌啊!”柴英秀站起身,擦擦手,“椒椒和大?胖在廚房,我帶你過去。”
兩人走到?廚房門口。
柴英秀道:“椒椒,星城的同誌來了,這位白同誌說大?部隊在後頭。”
方秋椒轉過身,目光落在白一民臉上。
白一民長相白淨,精瘦,瞧著三十來歲。今天是一身灰色西裝,沒打領帶。
而白一民眼中,這位傳聞中的方老板年紀極小,怕是才?二十出頭。放在他們這行?當裡,不過是剛上灶台的年紀。
白一民麵帶訝色:“方老板吧?你可真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