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說著話,時間很快就過去,還是之前那樣,在出口舉著一個牌子。
沒多久,就見到了人。
章學知今年十六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今年應該上大二了,隻可惜,沒有如果。
十六歲的少年,身高大約一米七,看上去很瘦,臉色蒼白,眼睛下麵還有濃重的黑眼圈。
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狀態不佳。
他身邊跟著著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少女,是二姑姑故交的女兒,也是來上莊生產大隊當知青的,臉上是一樣的蒼白和疲憊。
跟他們兩個不一樣的是章學知懷裡的嬰兒,看得出之前吃的很好,白白胖胖,正在哥哥的懷裡睡的正香。
江景騰:“表弟,在這裡,我是江景騰,這是我姐江景瑜,你們來了,一路辛苦了,行李給我來吧。”
江景瑜則是走到方明月身邊:“我來幫忙。”
章學知長得比較像媽媽,而二姑姑長得像爸爸,所以他長得是比較像江元同的。
章學知把一些大件的包裹給江景騰,自己抱著弟弟,隨身帶著一個小包裹。
為了增強他們的熟悉感,江景騰和江景瑜都在用普通話和他們聊家裡的情況,上莊村的情況。
他們兩個都是遭遇了家庭驟變的人,心情抑鬱,卻也知道他們這是好意,打起精神聽他們說話。
來到家裡,看到江元同,一直緊緊的抱著弟弟的章學知哭了,在外公這個長輩麵前,哭的像個孩子:“外公!外公!”
葉紅秀聽的眼眶都紅了:“可憐的孩子,才這麼點大,也難為他這麼遠把弟弟平安帶過來。”
她抱著章學誠,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或許是認人,也或許是被哥哥的哭聲驚到了,他也嚎啕大哭起來。
“哇——”
小孩的哭叫聲打斷了章學知,他擦了擦眼淚,看到這麼多人,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臉都紅了,著急的解開包裹,想要拿出裡麵的奶粉,結果越著急越打不開,急的他額頭的汗都出來了。
江元同:“學知,彆急,小孩子可能也是渴了,你三舅媽給他先喂點水,你三舅媽養了三個孩子,會帶好他的。”
章學知冷靜下來了,解開包裹,裡麵有好幾袋奶粉。
然後熟練的跟著一起泡奶、喂孩子。
江景瑜:“……”
反正她是不會的。
原主應該會一些,江景翔小的時候她也有幫忙照顧,但也過去這麼久了。
不過在談到以後在家裡住的時候,發生了爭執。
章學知堅持要出去住,住知青院不方便,他就花錢租彆人家的房子。
他不想連累外公他們。
江元同大聲斥責:“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看看你的臉,你是我家的孩子,大家都知道,你出去住大家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出去住還行,你弟弟怎麼辦?你以後下地怎麼辦?你媽媽是這麼囑咐你的嗎?”
“外公,我可以背著弟弟下地乾活的,我這一路上都是我照顧的,我可以的。”
江元同揮揮手:“你太天真了,照顧孩子不是這麼簡單的,你以為照顧幾天就是全部了?你弟弟發燒了怎麼辦?上上吐下瀉你知道怎麼處理嗎?咱們血緣割不斷的,你彆想有的沒的,在家裡好好住下!”
江景騰拉著他進房間:“咱們兄弟住一個房間,這是你的床,這個櫃子我騰出來了,給你放東西,學知,彆犟,你聽外公的話。”
章學知看著房間裡準備妥當的一切,想到在海城,那些人避而遠之的眼神,還有恨不得打倒……他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表哥,我知道了。”
方明月她就住到了知青大院裡,和郭雪蓮成為了舍友,她那房子漏水的部分顧向恒已經找人修補好了,再下雨也不怕。
江景瑜一開始聽到她家是醫生的時候沒什麼,後來聽到表弟說她家裡是幾代學醫,她年紀小,也醫術精湛的時候來了精神。
她年紀小一些,大的問題不會,但是她後麵還有父母啊,要是個天才呢,“學知,明月擅長看什麼病?她會看不孕嗎?”
章學知:“……大概?”他有些呆:“我沒問過這個,表姐,怎麼了嗎?”
江景瑜:“咳咳,不是我要看,是如果她有一技之長,可以幫大家看病的話,她在這裡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要是醫術比我們這裡的醫生都好的話,她可以去衛生站,不用下地那麼辛苦,也能發揮所長。”
江元同也是讚同的:“一個醫生不太夠,我們陳醫生在附近幾個村都是算醫術好的,還時常有彆的村來這裡看病,要是她確實有本事,日子會過得輕鬆很多。”
章學知神色一鬆:“她的醫術真的好,她爸媽都是醫生,彆人也誇過她的,要是大學繼續讀下去,她就去大醫院了。”
江景瑜:“那你問問她吧。”
江元同:“你呢,你會什麼,看看這裡有沒有你發揮所長的機會。”
章學知一愣:“我是學機械的。”
農村有什麼機械?
他們這裡連自己村的拖拉機都沒有。
江景瑜卻是神色一動:“機械這個詞太廣泛了,有沒有具體一些的,比如你會修車嗎,比如修拖拉機,或者你會檢修工程機器、產線嗎?你會自己動手做什麼方便大家種地的東西嗎?”
章學知陷入了沉思。
江景瑜:“你好好想想。”
章學知:“嗯!”
回過頭,他去問了方明月的意見,方明月同意了,去了衛生站跟陳醫生自薦。
陳醫生負責考核。
顧向恒也去了。
鄉下的醫療是一件比較嚴峻的事。
他們村還算好的,陳醫生是正經學過的,會一手,平時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找他基本可以解決,要是治不好的,陳醫生也誠實,讓對方趕緊去醫院。
有錢的、願意花錢治的就會去醫院,沒錢的就讓他幫忙開幾副藥吃著,看天命,能熬著就熬,熬不過去了,那就沒辦法了。
彆的村,基本就是赤腳大夫,真的“赤腳”,完全是憑著一本手冊摸索著走路,要是治壞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要是他們村能有一個更出眾的大夫,那當然是好事。
要是還有誰生病了,去醫院看不起病,還有村裡這個選擇。
考核方明月毫無意外的通過了。
陳醫生還經常去請教。
在這方麵他看得很開,達者為師。
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現在這麼好的學習機會,不把握住太可惜了。
他當初學徒的時候,什麼臟活累活都要乾,師傅還不肯仔細教他,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很多是自己偷摸學來的。
衛生站多了一個醫生,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在正經的職位上,方明月是陳醫生的助手,但是在有些毛病上,陳醫生要和助手一起討論,這就讓大家知道了,這位助手是有幾把刷子的。
在知道人家這是家學淵源後,就懂了。
然後去找方明月看病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基本都是女人。
就是在現代,很多人還不願意去看婦科,更彆說是在這個年代了。
她們對著男醫生那是怎麼都說不出口的,但是對著女醫生就不一樣了。
加上痛經,這也是婦科的一種,這方麵不去治,那幾天都沒法乾活。
有個實在難受的,去找方明月開了藥,然後下個月就好多了,其他有些難言之隱的去找她,也有了好轉,這下子,她在女性中就傳出了名聲。
江景瑜看了,發現自己不用做什麼,隻要這名聲繼續傳下去,不用多久就能把王鵬飛二嬸吸引回來,找方明月看病。
如果方明月治好了她,那王鵬飛還能繼承他二叔的職位嗎?
他還能順利的在此基礎上發家,讓江翹成為人人稱羨的省首富太太嗎?
江景瑜表示拭目以待。
*
在方明月如魚得水的時候,章學知磕磕碰碰的適應著下地的生活,一邊下地,一邊思考自己能做什麼。
加上入冬了,天氣變冷了,地裡的活沒那麼多了,但是家裡要加蓋一間房,這以後就是他的房間,他也要一起幫忙,忙得他沒有心思去思考海城發生的事,就這麼著也適應了上莊村的生活,畢竟才十六歲的少年,適應能力強。
他和鄭樂英的感情也不錯,兩個人的遭遇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現在鄭樂英都很少和郭雪蓮一起了,而是跟著章學知這個表哥一起。
他們兩個在下地這方麵半斤八兩,誰也彆嫌棄誰。
要說最舒服的,還是要數章學誠小朋友。
他不到一歲,還沒斷奶,幸好章學知來的時候帶了一些奶粉,但也是有數的,等這些喝完了,再想買到奶粉就難了。
所以這些奶粉要省著吃,為了不用這些奶粉,葉紅秀到處給他蹭奶喝,哪家媳婦正在奶孩子的,有多的,就想辦法蹭一口,他們補一些雞蛋或者大米給對方,再補充一些米糊糊,章學誠就這麼吃著“百家飯”,來的時候白白胖胖的,現在也沒掉肉,身上奶呼呼的,全是奶香。
一些新媳婦看了就愛上手抱抱。
他們父母進農場改造的事情也沒人說,大家不知道。
知道的不會說,包括江翹他們。
要是傳出去了,他們也會被連累。
天冷建房子的不是一兩家,在這個時候是辦喜事、建房子的高峰期,他們這裡因為地處地帶的原因,冬天有的時候會下一點雪花,總體來說並不是十分寒冷的地段,不是十分寒冷,土地就不會上凍,不會耽誤建房子。
江景瑜他們家比之前還要忙,一個是建房子,一個是大隊長號召大家年前再增收一回。
顧向恒一方麵組織大家交公糧、上交任務豬,一方麵打算在年前給大家掙一波零錢補貼過年的花銷。
這個收入,一個是山裡的山珍,一個是豆製品,還有一個豬肉了。
這豬肉,包括村裡養的,還包括村民自家養的。
以前集體養的豬除了上交的,自己的部分如果想要賣錢的話也是統一賣給收購站,然後收購站那邊統一安排放到市場上。
市場上那些豬是沒有村民散養的豬的。
現在顧向恒走了程序,辦了他們大隊的小作坊,銷售村裡的這些產出,集體的該上交的就上交,其他的就可以自己安排。
也不是說跟收購站那邊作對,而是包裝一下再賣出去,比如他們不是單純的賣豬肉,先是編織了一個好看的籃子,然後再放上豬肉、雞蛋、山珍、豆子,湊了個四喜,做成過年大禮包。
這比他們散賣得到的錢要高,廠裡的采購人員也不可能出跟收購站一樣的價格,但是對他們來說,又比市麵上的價錢要少一些,所以皆大歡喜。
這一次向他們訂了這種過年大禮包的,就是服裝廠。
這一個廠子下的訂單,就把他們的肉給包圓了。
山珍是指山上的竹筍,顧向恒安排了一些人上山挖竹筍,一部分人加工,把這竹筍做成筍乾。
豆子則是紅豆花生等湊足了八樣,直接可以用來熬臘八粥。
葉紅秀被分去烘烤竹筍做筍乾,江景瑜也去乾活拿工分了,她還去看了她舅公帶隊的編織隊,她舅公身體弱不能下地,但他也有一份謀生的本事,那就是編織。
他編織出來的籃子十分精巧,就是最常見的、很多人都會編織的簸箕,他做出來的也是最耐用的。
江景瑜在旁邊看著,那雙手就像是會魔法一般,又快又好。
江景瑜恍惚覺得這是藝術品:“舅公,你編的太好看了,我看到這樣的籃子都不舍得用了。”
張流山就笑:“籃子做的好看點,他們拿到的時候更滿意,下一年還找我們。”
他因為手藝好,編織的也多,現在每天坐著,就能掙十二公分!比十公分還多兩個!
巴不得這樣的事越多越好,為了下一回,他費了不少心思想樣式。
江景瑜想到今年折騰的這幾回,還有明年顧向恒的那些計劃,肯定的笑了:“舅公,我們明年會更好的!”
張流山瞅了她一眼,像是發現了什麼:“行,借你吉言。”
*
在二叔一家回來的時候,江翹看著他們帶回來的東西是笑著的,隨即就知道了他們這次回來的目的,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不過沒多久就放下心來了。
上輩子沒有鄭樂英,沒有章學知,也沒有這個女知青,但是這個二嬸她之前生孩子傷了身體,這是醫院說的,看了這麼多年都沒懷上,在上輩子也是一輩子都沒有生下兒子。
這個女知青才多少歲?十幾歲,怎麼可能治得了?
她熱情一些還更容易得到他們的好感:“二嬸,你去看看也好,我聽他們說,這個人有一手的。”
隻是她不知道差之毫厘,謬之千裡,事情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了,有些固定的結局也會走向另一個不同的方麵。
許四秋並不是方明月第一個來求子的病人,生了女兒生不出兒子的,一直沒有開懷的,在這村裡不是一個兩個,有的大大方方過來,有的遮遮掩掩過來,都是一樣的。
在這裡方明月獲得了久違的寧靜。
看病、采藥、炮製藥材、討論藥方……這些都是她熟悉的事情。
她問了這個病人之前的病曆,問的很仔細,她之前開了什麼藥,什麼藥方,越仔細越好。
這是一個難得的,一直在想辦法治,還有能力治的病人。
方明月:“我給你開個方子,你這個急不來,你先去醫院找醫生看一下,再抓藥,我們這裡種類不全,你抓到了藥,按照寫的那樣做,如果有什麼不對,你過來找我。”
雖然難治,但是方明月的老師講過一個類似的病例。
許四秋這是第一回沒有聽到悲觀的言論,拿著這張方子,她的手就有些抖:“小方醫生,我、我這是不是可以治?”
方明月沒有給準話:“先吃藥看看,吃完了一個療程,再來。”
雖然她沒有給準話,但這已經是許四秋聽到的最好的診斷了:“謝謝小方醫生,謝謝小方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今天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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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