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農場。
在除夕這一天,有人通知章庸江明儀和方家夫婦去拿包裹。
拿包裹的時候那個人沒有為難他們,簡單檢查了一下包裹中沒有不該有的東西,就讓他們拿走了。
這個包裹對他們來說是意外之喜。
紅石農場有不少地方是鹽堿地,其餘的山地又占了一大部分,產出不多,但是他們隻能自給自足,不用想著外麵的支援。
這裡的產出少,在這裡學習改造的他們自然沒辦法吃的好,每天混合這雜糧、草根、野菜一起下肚。
江明儀夫妻兩個瘦了很多,如果讓章學知出現在他們麵前,肯定會不敢相信。
江明儀還病了一場,在這裡缺醫少藥的,又沒有足夠的糧食補充,現在還沒有好全。
現在收到這個包裹,夫妻兩個心裡也升起了期待。
打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件有些舊的舊毛衣,放在最上麵。
章學知本來是想寄一件新的過來,後來被江元同攔住了,換成了這件舊的。
下麵是兩雙鞋子,再下麵是一大包紅薯乾,旁邊還有其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不知名物品。
江明儀在毛衣中看到了一封信,打開,一看。
映用眼簾的就是兒子那熟悉的筆跡,她看的眼眶微酸,擦了擦眼角,這才繼續往下看。
“爸媽,你們現在還好嗎?
我在外公這裡很好,現在我長高了一些,弟弟也比之前重了一些,沒有什麼不適應的,隻是我一開始有些不習慣,想必你們也會有些不習慣吧……”
章學知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思念的話,到後麵就說了他寄了什麼過來。
他寄了一塊一斤左右的臘肉、兩斤大米、半斤紅糖、小半包鹽,另外還有菜乾,紅薯乾。
除了臘肉,紅糖、鹽這些精細的東西怕有人拿走,放在紅薯乾袋子裡麵。
還有就是他拜托方明月做了一些藥丸子,分門彆類放好了,按照症狀可以自己服用。
另外就是在那雙鞋的鞋子裡讓他們好好穿,是精心做的。
看到這裡已經有經驗的江明儀就拿起鞋墊搖了搖,然後捏了捏中間,最後拿出一片鋒利的石子,當做刀片使用,拆起了鞋底。
果然在那裡看到了一些錢和票。
數清楚有多少之後,江明儀又原樣的放了回去。
那塊臘肉已經不見了,其他的倒是還在。
也不知道是路上的郵差把肉給拿走了,還是來到了農場之後被拿走的,他們現在沒有追究的權利,有這些東西也可以讓他們過一個好年了。
章庸看著這些東西,十分感歎。
這些東西以前他們得到並不費什麼功夫。
現在看到,卻恍如隔世。
尤其是藥丸子,幫了大忙了。
環顧四周,他們住在草窩棚裡,用樹枝木板,還有稻草鋪成的窩,很小,用木板搭的那張床就占了一半的空間。
除了床之外,就是一個藤條箱子,裡麵放著不多的衣服,旁邊堆著一些細細小小的紅薯條、野菜根,另外還有破舊的兩個碗、兩雙筷子,一個破了口子的陶鍋,其他的就沒有了。
江明儀在紅薯乾裡麵掏啊掏,掏出來的卻不隻是信上寫的那些。
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比如一小瓶跌打藥酒。
看到跌打藥酒,江明儀拿出來:“你膝蓋上摔的淤青還在,這個正好用得上。”
再往下掏出一層紅薯乾之後,她掏出了沒有用過的信封、信紙、郵票和筆。
章庸:“我們可以寫信給他們寄回去了。”
這看著不起眼,卻是他們在這農場沒法弄到手的,必須得要請農場的工作人員代買。
這除了要花錢,還得要花人情。
在這農場,不是誰都樂意跟他們打交道的。
江明儀再往下繼續掏,掏出一層紅薯乾之後,她拿出了一小包藕粉。
江明儀遲疑:“我家那邊好像不產蓮藕,這是特意買給我的嗎?”她喜歡吃蓮藕。
再繼續往下,掏到了一份針頭線腦,可以用來縫縫補補,她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上麵掉線了,一直沒補。
章庸看到她這好像掏不完的小東西,也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
他已經拆開了那個小藥包,裡麵的藥兒子分門彆類,用油紙包的緊緊的,裡麵正好有對症的,他很擔心妻子的病,再這樣熬下去沒什麼大病都要出大問題了。
江明儀已經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繼續往下掏,她掏出了一對襪子。
放在紅薯乾中的襪子。
說起來真不講究。
但是江明儀摸了摸上麵的線,“這是羊毛。”好東西。
她的視線看向章庸。
章庸的襪子早就破的不成樣子了,腳下生了凍瘡,隻能硬熬著。
再往下掏,紅薯乾要見底了,江明儀掏出來一小卷錢票嗎,都是小額的。
零零碎碎掏出來的東西真不少,看著不起眼,卻是在生活中沒有就不方便的好東西。
看著這些糧食,還有這些東西,章庸很感慨,“多虧了咱爸。”
兒子才下鄉多久,能張羅到這些東西?肯定是他外公他們出了力。
有句話叫做患難見人心,章庸苦笑,這一年他是看透了世態炎涼,來到這裡,一睜眼就是看不到頭的勞作,收獲與付出極度不對等,日複一日,很容易熬乾人的意誌。
有不少已經熬不下去了,他們來這裡的時間不長,已經有兩個人沒了。
他們這還算好的,最起碼他們占了一個主動,是自己主動來的,不會被分去乾最累最苦的活,而且他們的兒子親戚沒有斷絕關係,有些人一進了這個地方,外麵的親人就斷了聯係,想儘辦法的探問,原來已經登了報紙斷絕父子/母子關係了。
現在過年了,看看周圍,沒有一點過年的熱乎氣。
隔壁方家那邊也拆了包裹,也跟他們的差不離,方明月在裡麵塞了很多吃的、穿的、用的。
如果不是有方家夫婦在,江明儀的病就不是拖延著不好,而是加深了。
方家夫婦現在特彆慶幸那個時候聽了江明儀的話,跟她一起來到這裡,讓自己的女兒跟著一起下鄉。
信上女兒說,她現在在衛生站裡憑著技術吃飯,村裡的人也很尊敬她。
他們兩個看了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女兒年紀小又是個女孩,他們當父母的總是要更加懸著心,現在看到她在那邊好好的,特彆欣慰。
而且當個受人尊敬的醫生,總好過下地乾活。
那樣她指不定連自己都養不活。
他們兩個收到的東西有一些藏了起來,藏到了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們挖的洞裡,其他的拿出一部分跟其他人一起做了一頓年夜飯,過年了,他們也吃一頓好一點的。
日子已經這麼苦了,就在這一天對自己好一些。
有些人一開始還不想占他們的便宜,他們沒法拿出好東西湊份子,這要一起吃了,不就是占彆人便宜嗎?
江明儀:“我們以後也不知道怎麼樣,珍惜眼前。”
這才一起享用了一頓難得的“大餐”。
江翹那邊原本也是一個圓滿的日子,過年了,王鵬飛回來了,帶著他工作幾個月的工資還有二叔送的福利。
今年是個肥年。
又因為她懷孕了,劉盼希望能一舉得男,對她也不故意找毛病了。
就算是有些閒言碎語,但是江翹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
王鵬飛首先給了她第一個打擊。
他在聽到劉盼說顧向恒和江景瑜處對象了之後,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讓她一陣心驚肉跳。
他不是還對江景瑜還有想法吧?
第二個打擊是她媽不滿意她的孝敬,周冬梅覺得女婿去乾臨時工了,每個月十幾二十塊,她應該能夠拿到一半,拿不到一半拿到三分之一也不少了,再從裡麵抽出一小部分孝敬她。
江翹:“……”
她聽到的時候都氣笑了。
王鵬飛的工資是他自己拿著的,其中一半拿給劉盼當生活費,就給了她兩塊錢!
雖然兩塊錢說起來也不少了,那些跟她差不多年齡的小媳婦基本手裡是零。
但是對她來說,兩塊錢可不多。
兩塊錢能買什麼?
她想要買雙鞋子,最便宜的都要七塊多,貴的要三四十。
她要是把這兩塊給了她媽媽,那她的私房錢就見底了,也很容易被說胳膊肘往外拐,嫁到王家了還惦記著娘家。
所以在年初二的時候,她特意拿了比較豐盛的禮物上門回娘家,看在她肚子裡孩子的份上,劉盼也答應了。
看到這些東西,周冬梅臉上的神色才好了一些,看著有出息的女婿,臉上的笑容重新熱情起來,“鵬飛年後有什麼打算?”
這臨時工也太短了,幾個月時間就沒有了,她還想著要是他能長期做下去,還能帶帶她兒子。
江景瑜他們跟著葉紅秀一起去了外婆家,顧向恒那邊顧向興帶著陳瑩和兩個孩子回來了。
陳瑩看到大伯這寬敞又亮堂的房子,還是有些興奮,“大哥這房子建的真好。”她問顧向喜:“回來還習慣嗎?”
顧向喜:“習慣的。”
大哥對她很好。
在這裡吃的也好,睡的也好。
顧向興,看著這一樣又不一樣的地方,有些明白了,看來這就是他那位未來嫂子的傑作吧,這些東西他哥哥應該是沒有這根筋,妹妹剛來,也不是那種會做出格事的人。
“大哥,你這裡還真是讓人羨慕啊。”
顧向恒:“想住嗎,隨時可以回來住。”
顧向興撓頭:“有機會。”
他哪有那麼多時間往鄉下跑。
更何況,他好不容易出去在城裡紮根,難道還倒退回到村裡?
這房子再好,一個在城裡一個在鄉下,也是沒有什麼可比性的。
出嫁女一般都是年初二回娘家,江若琴江若棋姐妹兩個回了娘家之後,少不得要來爺爺家坐一坐,江家現在就江元同和張流雲兩個人在。
看到她們姐妹來了,沒說什麼,但是江翹來了的時候,張流雲直接把院門給關了,把江翹和王鵬飛關在外麵。
周冬梅的意思是不用去的,但是江翹想要過來,結果這一來……江翹僵硬的看向王鵬飛,委屈的喊:“鵬哥……”
王鵬飛的臉也很僵硬,他還沒有這麼被人掃過麵子,臉上青了紅,紅了黑。
聽到江翹叫他,他胸膛起伏幾下,強憋下這一口氣:“怎麼了?”
江翹本來想要撒撒嬌,看他這樣不敢撒嬌了:“鵬哥,我們回去吧。”
“好。”
走了幾步,他們夫妻看到了在家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白三嬸。
白三嬸看他們看到自己了,笑了笑:“江翹啊,你來了,今天天氣不錯啊。”
江翹憋屈:“是啊,三嬸沒回娘家?”
白三嬸:“明天回去。”
江翹:“哦,那我走了。”
他們走了,白三叔走出來:“我剛剛聽到你喊江翹了?她來了嗎。”
白三嬸撇撇嘴:“想要上隔壁呢,結果門關了,院門都沒給他們進去,他們也真是,這大過年的,身為小輩,居然是空著手來的,也不知道來做什麼。”
白三叔也想不通,光是從江翹舍了大隊長的婚約和她的準姐夫在一起就理解不了。
現在隻不過又多了一件理解不了的事。
離開那裡之後,王鵬飛的腳步加快了,江翹必須得要緊緊的跟上才不會落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