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穀辰被授予準造執牌的事還尚未被外界所知曉,但“吃閒飯的”慷慨贈予役工們一整瓶“小愈水”的事情已在西門駐場廣為傳揚。透過商館窗戶,二掌櫃胡紀目睹著役工們在倉庫前興高采烈地分配靈藥的光景,在歎息聲裡再度確信了自己先前的預感。
“果然沒錯啊,穀公子就是坊師。”
也隻有精擅煉藥的坊師才能把貴重靈藥隨便送人。看來穀辰拿來日升昌出售的小愈水跟贈予役工們的是同一批,這樣他突然在閣樓閉關數日的謎題,也總算有了合理解釋。
“不妙啊,情況相當不妙呢……”
胡紀搔頭苦惱著。
穀辰身份從“吃閒飯的流民”變成了“精擅煉藥的坊師”。若從純粹投資的角度來看,日升昌絕對是撿到奇貨可居的大便宜,但可惜人非草木,情感上的親疏得失並非能以投資來計算。穀辰雖是坊師不假,但考慮此前自家分社長對其諸般極儘嘲諷之能事,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對日升昌懷有何等好感。
要知道,坊師在乘黃諸國往往視為的國之棟梁,諸國朝廷甚至還設置有專門管理坊師的機構,因而得罪坊師的後果往往也相當嚴重。龍其是像日升昌這樣規模遍及諸國、格外依賴坊師支援的大商社。
雖然迄今為止日升昌都小心謹慎地維持著跟坊師們的關係,但今次對穀辰的“霸淩”卻無疑是其中汙點。要是一個處理得不好而招致坊師的集體反感,那絕對會對商社的整體運營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
“啊啊,要是當時能勸住小姐就好了……在他身份暴露前明明也有好多懷柔機會,為什麼就沒想到了呢……”胡紀抱頭呻呤著。若是早些察覺的話,那日升昌絕對會想儘辦法籠絡穀辰,至於趕到倉庫閣樓去住的這等事情根本想都不敢想。
不過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吃。哪怕胡紀再怎麼懊惱,當前能做的也隻有儘快謝罪並懇請穀辰原諒而已。這樣一想的話,胡紀才發現就連穀辰去了哪裡他們都不知道,就算想謝罪也無從謝起。
“完了完了,連人都找不到,這下就想做什麼都沒辦法了……”
“什麼沒辦法?”
就在胖掌櫃持續感受著胃壁穿孔的龐然壓力時,背後傳來一利落的女聲。
胡紀回過頭,看見自家分社長正拿著核校完畢的帳簿走進來。大概是核校數據相當不錯吧?隻見白明華儘管神色略疲倦,但眉宇間卻洋溢著喜色。
“高興吧,老胡。”沒等胡紀詢問,分社長便主動把結果說了出來。“今次馱隊運來的貨物品質都相當不錯,有些還是黎陽地方正好緊缺的物資。順利銷售的話,因鳳凰靈水導致的赤字說不定在本月就能填平呢!”
“那……那真是不錯呢。”
胖掌櫃的回應相當虛弱。白明華並未察覺到手下異樣,卻想起般的問著。
“說起來,今天好像有坊師來商館出售靈藥?情況怎麼樣?”
“回小姐,確實是有坊師來商館出售小愈水,品質也相當不錯……”胡紀糾結著,避重就輕地回應道。“其濃鬱靈梵就算稀釋兩三倍都足以發揮功效。從這點來考慮,我方以每支四銀通的價格收購的。”
“那很好。”白明華欣然點點頭。“煉製靈藥的坊師再怎麼都不會嫌多,要抓住機會和對方攀上關係哦?找時間去登門拜訪,價格上就算稍稍讓步也沒問題,最好能締結與本社合作的獨家契約。”
“獨家契約嗎?這個點上,恐怕很困難呢……”胡紀支吾著。
“怎麼?難道有競爭者?”白明華挑了挑眉毛。“黎陽城裡能跟日升昌搶生意的商社可不多,是‘川銀社’還是‘鑫旦旺’?難道有拓荒者插手?”
“呃,這倒是沒有。”
“那就是交涉不順利,對方不願意和日升昌合作?”白明華皺皺眉頭。“我不是說過嗎?坊師大半都是腦袋有問題的家夥,和他們打交道時要當成被寵壞了的熊孩子來嗬護才行。老胡你又不是沒做過坊師的生意,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呃,其實也不是這樣……”這番失禮至極的話若被坊師聽到,日升昌估計真的會被坊師們集體拉黑。胖掌櫃額頭汗水越來越多,在分社長瞪視下糾結了半晌,最終咬牙承認著。
“實不相瞞,小姐,那位坊師以前是住日升昌的。”
“咦?”白明華愣住,隨即朝胡紀投來“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
“我沒開玩笑。實際上,直到昨天為止那位都還住在倉庫閣樓裡。”胡紀以豁出去的聲音報宣告著。
“咦?倉庫、閣樓?”似曾耳聞的關鍵詞刺激著白明華的記憶,不過或許是“吃閒飯的”印象和“煉製靈藥的坊師”怎樣都扯不上關係,白家小姐足足愣了半刻鐘才回過神。
“什麼?不會吧!?那家夥是坊師?而且還會煉製靈藥!?”
就像突然發現錢包上有個大窟窿般的,白明華臉上浮現出格外震驚的神情。
“為什麼?他不是兄長在路上撿到的難民嗎?既然是坊師的話,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提起過啊?而且,趕他去閣樓的時候也都乖乖低頭了,像這樣好欺負的家夥不可能是坊師吧!?”
分社長的白明華很少露出如此驚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