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身上沒有濃鬱的調香,那種味道很乾淨,像山澗背陰處冰涼清冽的潭水,倔強,清澀,一眼見底。
雖然冰涼,但依舊有群山環繞,林蔭包裹,在一隅之地沉著的流淌,不哀怨,不自憐,不服軟,不卑躬。
不是那種被遺棄的,孱弱驚恐的怯懦者的味道。
還好。
他來不及回來的時間裡,明照被傷害過,卻沒被摧折。
不過眼睛倒是濕漉漉的,挺委屈的樣子。
謝沂微微蹙眉,他沒有回答唐寧夏,反而問道:“明婉迎和我爸離婚七年了,我媽還讓你提防明家?”
唐寧夏無辜的聳了聳肩:“誰讓你肯為明家特意回國一趟,涉足八竿子打不著的娛樂行業。明家的人都長得好看,不管是明婉迎還是明照......”說罷,他彆有深意地瞥了謝沂一眼,繼續道,“況且你又喜歡男人,伊茲女士的擔心不無道理。”
謝沂冷笑,不鹹不淡道:“我又不是畜生,會對自己弟弟下手。”
他隻是覺得,連他都沒忍心欺負的明照,也絕不能被胡亂什麼狗東西欺負。
唐寧夏微笑:“明照已經不做你弟弟七年了。”
電梯停在十七層,門打開,謝沂沒再搭理唐寧夏,邁步走了出去。
唐寧夏跟在身後,揶揄道:“不是說你弟弟很囂張嗎,我倒覺得,他像隻應激的貓。”
他在‘你弟弟’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謝沂掃了他一眼,用他的話回敬:“七年了。”
唐寧夏咂摸了下滋味:“也是。”
七年能改變太多事了,莽撞囂張的小炮仗也能被打磨成安靜乖順的貓。
況且若不是小炮仗被人欺負狠了,謝沂也不會回來。
謝沂回到中京酒店十七層的專屬房間,將空調調低了兩度。
玄色窗簾在空調啟動的瞬間緩緩閉合,房間裡的燈光亮了起來。
謝沂隨意坐在辦公桌前,給了唐寧夏一個眼神。
唐寧夏了然地拿起手機,撥通了藝人主管的電話。
唐寧夏:“麵試完成了嗎?”
主管:“唐總好,這邊差不多了,一會兒就能把打分表整理出來,到時候我發您郵箱。”
唐寧夏:“儘快。”
主管連忙道:“好嘞好嘞。”
等了大約一半個小時,唐寧夏的郵箱裡收到了藝人主管整理的打分表。
他打開郵件看了看,突然眉頭一蹙,下意識瞥了謝沂一眼。
謝沂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眼睛微眯,一伸手:“給我。”
唐寧夏遲疑了一下,不過也知道隱瞞不過,隻好將筆記本調轉,放到謝沂麵前。
電腦屏幕調得很亮,表格上麵的名字和分數格外清晰明了。
參與麵試的共有四十人,但表格從頭看到尾,根本沒有明照的名字。
謝沂沒說話,指腹輕輕一推電腦,整個人靠在椅背上。
唐寧夏分明感覺屋內的氣溫又低了幾度。
他立刻撥通藝人主管的電話,短促嚴厲地命令道:“到1707來一趟。”
主管被唐寧夏的口氣嚇了一跳。
他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唐寧夏原來這麼重視藝人招新,居然親自來中京酒店視察工作。
其實主管已經從地下停車場出去了,聽了唐寧夏的話,他趕緊調轉車頭,又一猛子紮了回去。
停好車,他慌不擇路地跑去電梯間,還不忘在藝人部大群中喊了一聲——
“都彆給我動!等指示!”
主管上了十七層,找到對應的房間,小心謹慎地敲了敲門。
片刻後,門打開,他堆起滿臉笑容,一聲“唐總”剛準備喊出口,卻突然愣住了。
唐寧夏站在門邊,而套房辦公桌後,安穩地坐著另一個男人。
這個人對他的到來無動於衷,甚至沒有動彈一下的意思。
仿佛他坐著,唐寧夏站著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主管憑借多年來察言觀色的經驗,意識到坐著的那位,恐怕比唐總的地位更高一些。
玄色窗簾將自然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白亮的燈光自上而下,混合著屋內的冷氣向四周發散,平白讓人覺得壓力倍增。
主管打起精神,目光緩慢的從謝沂臉上移開,小心翼翼地問唐寧夏:“唐總,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唐寧夏先是看了一眼謝沂,見謝沂沒有指示的意思,這才問道:“這份打分名單裡,為什麼沒有明照?”
他雖然臉上沒什麼情緒,但語氣裡也透出了濃濃的不滿。
謝沂將他和劉長袂推到台前,就是想儘量減少在千燈河岸的存在感,否則一旦某天身份曝光,會給明照招致大眾惡感。
知道麵試名單有明照,唐寧夏還讓謝沂放心,結果沒幾天就出了問題。
主管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明照是誰。
明照是他吩咐要拿掉的,所以沒有麵試官打分,更沒有統計在表格裡。
反正人數這麼多,也不在乎少了個人。
主管喃喃:“可能是……沒來麵試吧?”
不知道是唐寧夏的語氣太嚴厲,還是沒說話的男人給了他太多的壓力,他下意識扯了句謊話。
但這句話說完他就後悔了。
唐寧夏能為了這個明照把他叫來,顯然明照並不像他以為的那麼簡單。
他連忙給自己打圓場,一拍腦門:“哦哦,我想起來了!”
“麵試之前,我們對所有藝人進行了簡單的背調,發現明照的黑料太多!”
主管言之鑿鑿給自己開脫:“他兩年前參加過一檔男團選拔節目,結果被人爆出私生活混亂,被粉絲們刷#滾出娛樂圈#退賽了。”
“娛樂圈盤點塌房藝人的時候,他基本都在名單上,這樣的人簽回來會影響公司的名譽,而且人品有硬傷,很難捧起來。”
唐寧夏稍微蹙眉,白淨的臉也陰沉了幾分。
他是詳細了解過明照的人,也知道當年的事源於一場陷害。
明照其實澄清過不是自己,不過沒人相信他的話。
退賽後粉絲分崩離析,隻剩謠言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