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哥沉吟片刻,否定道:“倒也不是。偶爾還是會拿你當好友的。”
戚厭病肯定道:“你真的是拿我當笨蛋。”
以為他聽不出來嗎!!
鄭學則默默瞥了兩個人,悄無聲息的夾走了最後一個大雞腿。
然後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孩子仰著臉蛋子看著鄭學則。
於是鄭學則又悄無聲息的,把最後一塊紅燒肉夾給了孩子。
一大一小兩個埋頭乾飯。
*
沈國公府。
老國公皺著眉,像是有些怒氣,但顧慮什麼,始終未曾說什麼,也未表露出來。
沈國公道:“父親,此事兒子已經悉數打點好,不必再多計較。硯兒是在你們一老膝下長大,日日瞧著的,他聰慧有天資,你們應當明白。”
沈國公眼底有些興奮,與強烈的期許:“送他去童舍,好生隨學博士讀書,未來考中狀元,也是為咱們沈家爭光。”
的確,沈硯也在老國公與老夫人膝下長大,他們日日瞧著的乖孩子。
如今沈禾入了太學,他們做不出厚此薄彼,不讓沈硯去的事情。
但是,老國公瞧著自己的兒子,沉著臉道:“你如此對硯兒寄予厚望,不要忘了,你還有個嫡子。小禾亦是你的兒子。”
沈國公隨口道:“兒子曉得。可那孩子養在東宮,自有太子為他籌謀策劃,想來用不上我這個當爹的。那太學,按理來論,最低需得年滿五歲,且要由學博士考校,合格方能入太學。”
“您瞧瞧沈禾,剛過四歲罷了,連入童舍的年齡要求都達不到,更不必說過學博士考校。兒子為了硯兒的事,與學監祭酒推杯換盞,好生費工夫,如此硯兒還需再過□□日才能去考校,考校讓學博士滿意才能進童舍。”
“沈禾那年紀,去太學聽得懂什麼?然,他有這樣大的福分,得太子記掛,我這個做爹的自然為他高興。也省了我不少功夫。送一個硯兒進去就如此周折,送兩個進去還不知要多麻煩。”
老國公原本還能忍,聽到沈國公越來越荒唐的話,終於拍案而起,怒斥道:“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小禾與硯兒都是你的兒子,小禾如今過得好,皆是受恩於太子殿下,與你這個做爹的有什麼關係?太子殿下思慮周全,願意為小禾籌謀,你這個當爹的便不管不顧,讓自己的親子由外人教養!?”
沈國公反駁道:“父親,當初我也不是沒去宮中求過,可是太子不肯放人,強壓臣子家的嫡子在宮中撫養。當年您也未說什麼,就這樣認了,現如今怎麼倒怪起我來?”
老國公怒火上湧。
他跟這個逆子根本說不通。
他是在說太子撫養沈禾一事嗎?
他是在說沈國公這個當爹的,要對孩子儘到當爹的責任,不能撒手不管!
否則將來,孩子長大,怎麼可能會對他這個父親有感情?又怎麼會對沈家,對國公府有留戀?
沈國公已經不想在與自己的老父爭執,免得傳出去他不孝的名聲。
他道:“總之,現如今我沈家兩個孩子都在童舍,皆大歡喜。父親您便不用再多說了。硯兒能去童舍本是件好事,您若總是如此斤斤計較,不怕讓硯兒以為您這個當祖父的有所偏心?”
說罷,轉身離開。
將老國公氣得夠嗆。
老國公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老了。
他捂著自己的心口,老夫人與急忙扶著他:“這孩子!快坐下,喝口茶水,莫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歎氣說:“他說的也有道理,不論如何,現在總歸是兩個孩子都進了童舍,皆大歡喜。屆時硯兒與小禾兄弟兩個多多相處,日後兄弟感情優厚,也是一樣的。”
老國公仍舊氣不過:“你說!這世上哪兒有他這般當爹的?難怪!難怪太子不願將小禾送回國公府!這便是換了我,我也不會將孩子送來!”
老夫人拍撫著他的後背,不斷為他順氣。
堂後的立柱後方,有個小身子露出雙懵懂的眼睛,站在柱後,悄悄瞧著裡麵的動靜。
沒有人發現他。
小片刻後,孩子轉身跑開了。
*
中午飯孩子吃撐了。
肚皮圓鼓鼓的,將小衣裳都頂起來了一塊。
他旁邊的鄭學則,不動聲色的,也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好在分量是夠的,另外兩個也沒餓著。
孩子因為太撐走不動了,小表哥任勞任怨的將孩子抱起來,帶著往回走。
走了大半程,才將孩子放下來,讓他自己走。
沈禾已經好受很多了,邁著小短腿回課堂。
他一進去,發現習慣踩點的五皇子,今天中午竟然不踩點了。
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回到了位置上,在沈禾他們一進去,一雙眼睛立刻看過去。
小豆丁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他一路盯著沈禾,等他被柳崢抱上了高腳椅,才不甘心的扭回頭去。
柳崢這時候才發現個問題。
他終於看到了椅背後卡著的,半個已經涼掉的餅,裹在油紙裡,孩子甚至給細心的折好了邊邊角角,一副準備之後給吃完的樣子。
柳崢想到自己午間聽見一些人走出課堂時,嘴中小聲的嘟囔。
“好想吃餅啊,香了我一早上。”
“我被香的肚子都叫了。”
“你也聞到了嗎?我還以為是我的鼻子壞了呢。”
“有人把餅帶進課堂了?實在可惡!彆讓我找出來是誰!”
柳崢:“……”罪魁禍首竟在我身邊。
他還以為是早間沈禾帶來的餅,吃完後味道沒能散乾淨,讓那群饑腸轆轆的小公子們逮著味道嗅,聞味止餓。
不想他家小表弟真在課堂裡藏了半個餅子。
孩子顯然還不知道自己一早上,讓多少人心懷怨念。
他坐在小椅子上,已經重新投入了自己的畫畫大業,兩隻小胖胳膊都趴在桌麵上,讓椅子的後半截完全空出來。
小表哥默默的,將那半張餅卷了起來,藏在袖中,出門去給孩子銷毀證據。
戚厭病問:“先生馬上來了,你去哪兒?”
柳崢停頓了兩息,背對他說:“去方便。”
戚厭病有點莫名其妙,去茅房就去,還吞吞吐吐的?
他揮揮手:“那你快去快回,我照顧弟弟。”
然後扭頭,看見孩子畫了什麼,“謔”一聲,跟孩子聊起來:“弟弟你這畫的是我跟鄭學則吧?看不出你還有這本事呢?真厲害呀。”
孩子被誇了,興奮的甩著小腿:“我以後會畫的更好。”
再而後,兩個腦袋湊在一起,針對畫嘀咕起來。
無人在意柳崢,讓他得以順利脫身。
柳崢原本還在思索,這餅到底去哪裡銷毀證據,需要這個近點的,很快能趕回去的,又不會叫人發現這餅的地方。
多虧了戚厭病這傻子,讓他想起來一個勉強能用的地方。
柳小表哥這輩子第一次做這麼鬼鬼祟祟的事。
端方的小公子,緊張得一手心汗。
他跑了個來回,趕在博士進課堂前,衝了回去。
孩子還在埋頭畫畫呢,瞧見柳崢回來了,開開心心露出一口小米牙:“哥哥你回來啦!”
柳崢在心底長舒一口氣。
為了小禾,這樣的事雖不太好,卻也是值得的。
……
童舍的茅房,為了照顧小孩子的短腿,離課堂的位置不算遠。
一排三個位置,不多不少,夠用了。
裡麵有小小的聲音冒出來:“金願,你聞到了……餅子的香氣嗎?”
另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小聲音說:“我覺得我們之前想錯了。”
“什麼?”
“應當沒有人在課堂裡藏餅。”
“……”
“我們的鼻子真的壞了,隻不過湊巧,一起壞掉了。”
“……那你回去,要告訴你爹娘,給你找大夫治嗎?你爹娘問你如何覺得自己鼻子壞了,你預備怎麼說?”讓他參考參考。
那邊又過了好一會兒,沉痛的回答:“……不治了吧。除了這個問題,其他的氣味還是能夠正常聞到。”
“嗯,那好,我也不治。”
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吧!
這種丟臉的事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