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
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那一刻,不知何來的衝動,嶽颺突然脫口而出:
陵園上空天穹湛藍,群山環繞鬆濤陣陣,沈酌睜開眼睛,呼了口氣,尾音無聲消散在了風裡。
嶽颺頓了頓,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你恨過我嗎?”
然後他愜意地靠回後座,微笑道:“對我出賣色相舍身解圍的義舉有什麼感慨嗎,沈監察?”
長風從天際而來,如同浩蕩潮起,裹挾著紛紛揚揚的時光向遠方奔湧而去。嶽颺微微有些恍惚,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仿佛海底沉沙揚起,一眨眼間多少年流逝,沒有在眼前整個人優美冷淡的麵容上留下任何痕跡。
是中心監察處這些人暗地裡安排的,故意要在陵園門口給他難堪。
幾個高級監察員遮遮掩掩:“沒什麼的嶽哥,都是合作久了的宣傳方……”“都是自己人……”
隻見人群以外,白晟笑著踱步而來,俊美瀟灑身高腿長,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向目瞪口呆的眾人揮了揮,短短幾步青石台階被他走得像戛納電影節紅毯:“你們是在說我嗎?”
“走吧。”沈酌輕鬆道,反手拍拍白晟的背。
他順著青石階走向遠處陵園大門,身後嶽颺垂下眼簾,一聲輕微歎息在出口那瞬間便隨風消散得無影無蹤:“這樣啊。”
從那一刻起,唯一的真相被重重迷霧包裹,永遠消弭在進化的長河裡,再也無跡可尋。
“我們有規定的,可以行使采訪權!”
嶽颺一聲“統統給我散開”還沒嗬斥出口,這時一道無形而磅礴的力量從天而降,如透明鐵牆轟隆落地,瞬間將所有記者向後一推!
這大概是公眾媒體第一次記錄下沈監察的微笑,刹那間如冰消雪融、曇花乍現,令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嶽颺不可能把今天的祭奠儀式提前通知給媒體,更彆提那麼多記者同時認出自己的長相,還能立刻湧進大門蜂擁而至上來采訪。
“乾什麼呢,誰叫你們過來的?讓開!”陳淼簡直又驚又怒,但B市可不是申海的地盤,這裡的媒體采訪規定跟申海也完全不同,隻能揮手驅散人群:“散開,彆拍了!”
沈酌平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
“我對你一向沒有太多感想。”
滿場霎時一靜。
“沈酌?”
然後他扭頭看著沈酌,瞳孔深處閃爍著一絲戲謔:
砰一聲白晟關上車門,防彈玻璃立刻阻絕了外麵的諸多窺探和攝像頭。
“啊!”“怎麼回事?”“什麼人?”
沈酌隨意鬆開領帶:“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沈酌一手擋著側臉,剛要快步走出去,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道響亮而冒失的聲音:“沈監察!一直有傳言說你與已故的S級進化者傅琛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是嗎?你真的是受邀來參加祭奠儀式的嗎?”
“學長!”
核爆撼天動地,火海吞噬一切,地堡在搖撼中大塊坍塌。最後一刻來臨前他看見傅琛的嘴在竭力一張一合,似乎想用最後的力量對他說什麼,但什麼都聽不見。
草叢間淡白小花隨風搖曳,一排排雪白墓碑被拋在身後,隨步伐漸漸遠去。
……
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場景,沈酌腳步一頓,緊接著就被人頭淹沒了,好幾家記者甚至躍躍欲試想要掏錄音筆:“請問沈監察您是受邀前來參加紀念儀式的嗎?”“請問申海市監察處近日也會舉行悼念活動嗎?”“您為什麼提前早退了?”“沈監察能聊聊中心監察處和申海監察處關於安全合作的最新進展嗎?”……
台階上,嶽颺愣在了原地,茫然若失又五味雜陳。
“我曾經也想知道些什麼。”他輕聲說,“但炸都炸了……不重要了。”
血肉骨灰瞬間汽化,無垠沙漠被掀上了天空。
沈酌:“………………”
陳淼剛火燒屁股一般逃上車,迎麵就聽見這句話,好險差點當場心肌梗塞。
“嘖,瞧你這薄情寡義的樣。”白晟心癢癢地想不老實,又硬忍住了,靠在後座上蹺著兩條長腿抖腳:“人家還是個黃花大小夥呢,一生清白謹守男德,舍生取義當眾出櫃,眼見這冰清玉潔的好名聲就要葬送在你這負心漢手裡,你卻連個微信都不肯給我加,你知不知道全申海的野菜都是我拔的……”
幾個心腹還徒勞地追在後麵試圖想阻攔:“真沒事的嶽哥,就是給他點難看罷了!”“推搡他幾下也沒違規啊!”“是啊是啊……”
眾媒體:“……”沈酌:“……”
誰料就在這時,遠處陵園大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躁動:
但確實已經不重要了。
沈酌一哂:“這不是你身為緋聞男友應該做的嗎?”
“胡鬨!”嶽颺勃然作色,轉身疾步向外走去:“沈酌是什麼身份,國際新聞上鏡都要打碼,怎麼能隨便找媒體來搞采訪!”
眾多攝像頭幾乎懟在沈酌臉上。
白晟沒有直接回答,一邊調整前排座椅好容納他無處安放的長腿,一邊笑了起來:“全世界唯一一個去世的S級,哪個進化者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在監獄裡等半天你還沒回來,差不多就猜到你偷溜上哪兒了。”
沈酌向後一退,身後立刻感到迫近的壓力,是那些進化者搶先攔住了退路,各個麵上毫無異狀,但空氣中流動著不可錯認的惡意。
四周氣氛猶如凍結,該配合他演技的沈酌竟無言以對,扶額緘默片刻,驀然搖頭莞爾。
“新聞媒體采訪?”墓碑前嶽颺敏感地回過頭,視線穿過一眾欲蓋彌彰的手下,眺望向遠處陵園大門。
·
世人不知道他左手上那兩道象征著羞辱的刀痕,不知道那些年的暗潮湧動和血腥離亂。
驚呼從各個方向響起,沈酌驟然一回頭。
“是申海市監察官沈酌?”
“親愛的,不是說好悼念完我來接你的嗎,走吧。”
“唷,采訪什麼呢,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
“……”
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人蜂擁而至,竟然是新聞媒體記者!
白晟如影帝屈尊下降人間,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對眾多攝像頭毫不吝嗇地全方位展示著自己優越的外形條件,走近了伸手一摟沈酌肩頭,對眾多表情空白的記者們眨了眨眼。
陳淼如墜夢中,眼睜睜看著那個姓白的帥哥從容自如就把他上司拐上了車,突然一個激靈拔腿就追:“喂!等等我啊!”
“……三年前拷問你那一次,我是想救你走的,但當時的場麵根本壓不住,隻有這一個辦法能保住你的命……”
不遠處守在外圍的進化者虎視眈眈,滿臉不加掩飾的敵意。沈酌穩步穿過這些人不忿的視線,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一揚下頦示意陳淼去開車,然後徑直走向後座。
他摘下黑衣胸襟上的白花,上前輕輕地放在墓碑前,冰冷指尖從黑白遺照上一拂而過,然後起身順著來路往回走去。
“我們是B市的正規媒體!”
刹那間沈酌明白過來。
“……我猜也是。”
陳淼差點把刹車當油門踩下去,手忙腳亂趕緊換擋,忙不迭一腳油門,專車掀著尾氣迅速消失在了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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