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1 / 2)

顧櫻回來之後一直安靜地坐在房間裡做手工。

孫蘭往房間瞟了好幾眼,幾次想開口,幾次忍了下來。

她把堂屋打掃一遍,收了晾在外麵的衣服,將門檻上沾的硬泥戳下來,最後實在沒忍住,還是探出腦袋向房間裡問了一聲:“小櫻啊,你剛才去找張闊了,你恭喜人家了嗎?他怎麼說?”

“哦,去找了,沒看到人。”顧櫻頭也沒抬地回應。

“是嗎,這樣啊。”孫蘭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鬆,她心裡仿佛落下一塊石頭。

沒見到人也挺好的,見到了反而尷尬。

孫蘭其實很想讓顧櫻彆再去找張闊,可瞧見顧櫻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孫蘭每次都開不了口。她也不知道顧櫻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是真的不在乎,還是一直在憋著?

但無論如何,目前這樣的狀態已經是最好的狀態,畢竟顧櫻沒有因為張闊的婚事一蹶不振,挺好的。

孫蘭無聲歎息一聲,準備轉身。

轉身之際,她瞟見一直掛在房間最顯眼地方的那個中國結不見蹤影。

孫蘭心頭一震,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中國結大概是張闊送給顧櫻的。

顧櫻把它收起來了嗎?還是扔掉了?

原本放下心來的孫蘭一瞬間又充滿密密麻麻的擔憂,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覺得顧櫻這樣平靜,簡直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

孫蘭站在門檻上,猶豫半天,還是以儘量平穩的語氣問道:“小櫻啊,我之前瞧見你窗戶這兒不是有個中國結嗎,怎麼沒看到了?”

“扔了,扔煤爐裡了。”顧櫻說。

孫蘭快步走到煤爐旁,提開正架在煤爐上燒水的吊壺,隻見燃著的紅炭上粘著一塊黑色的膠質狀物體,隱隱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刺鼻的膠糊味。

孫蘭將吊壺放回煤爐上繼續燒水,慢步走回房間口,安靜地站著,手靠在門框上,眼含柔情地望向房間裡的顧櫻。

顧櫻可能注意到,可能沒注意到,她的腦袋一直未曾抬起,隻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門口的孫蘭意識到是時候開始準備晚餐,她小幅度挪了挪步子,發覺雙腳已經發麻,動彈不得。

她扶著門框,吐了些唾沫塗在眉毛上。

據說這個法子可以很快令發麻的雙腿恢複知覺。

正塗抹著,孫蘭突然聽見顧櫻叫了她一聲,她下意識抬眸望去,瞧見顧櫻依舊低著頭,隻是手上的動作已經停止。

顧櫻跪坐在窗前,雙手自然垂在兩膝上,她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眸子裡漆黑一片。

她開口:“媽,問你個問題。”

孫蘭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什麼問題?”

顧櫻將頭抬起來,一雙黯淡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孫蘭,問得無比認真:“媽,你覺得我是個累贅嗎?”

孫蘭舒展著的眉眼頓時緊皺,她心臟仿佛被刺痛一下,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顧櫻自顧自地曆數從前種種:“我從小就體弱多病,特彆是到了冬天,幾乎每天都要喝中藥調理,家裡條件本來也不富裕,還要負擔我的藥費。”

“我半夜裡咳嗽,睡不好覺,你在我旁邊,也一直睡不好覺。我第二天不用上班,可你要上班,後來你不去上班了,隻做雜活。”

“每年冬天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你就讓我去鄉下姥姥家,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你也以為我要挺不住了,才把我送得遠遠的。”

“還有每次……”

“夠了!”孫蘭厲聲打斷。

她顫抖著的身子一下子撲到顧櫻麵前,將顧櫻整個人摟在懷裡,眼裡不停地流淚。

“你彆說了,咱們家條件不好,也不是你那幾副藥拖累的,你爸每個月的煙酒錢都抵得上你的藥費了。”

“我後麵不上班,改去做雜活,是因為你爸的原因,和你沒什麼關係。你爸當年身份沒恢複,我哪份工作都做不長,隻能去做雜活。”

“至於每年冬天把你送去鄉下姥姥家,是因為咱們在城裡沒法天天二十四小時燒煤取暖,你姥姥家可以整天在家裡燒著木柴火堆,把你送過去,也是希望你能熬過冬天。”

孫蘭顫聲說著陳年往事,語氣裡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慌張。

她說完乾淨利索地擦了擦臉上的淚,一臉鄭重地望向顧櫻:“你不要多想,你不是家裡的累贅,所以你得答應我,你以後彆說傻話,也不可以做傻事。”

埋在孫蘭懷裡的顧櫻探出一個腦袋,直直望向麵前的人,亮晶晶的眼睛裡藏著幾分狡黠:“媽,誰說我要做傻事了。”

“那你剛才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孫蘭因為顧櫻剛才那番話,嚇得差點心臟驟停。

顧櫻偷偷瞄著孫蘭紅潤的眼眶,有些心疼又有些歉意。

她抱住孫蘭,把頭埋在孫蘭的胳肢窩,語氣悶悶:“果然隻有家人不嫌棄我。”

孫蘭從這句話中聽出少有的怨氣,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緣由,她拍拍顧櫻的背,哄小孩似的:“你哥昨天給你留了肉片,我去熱給你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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