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希文隨口一提,也隻是好奇明雪為什麼找張濤,張濤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歸希文沒有多疑。
顧櫻卻心裡一沉,默默回頭望了一眼明雪的背影。
張濤是張闊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朋友,明雪特意來找張濤,是不是她和張闊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難道明雪已經發現中國結的存在?
但如果明雪已經發現中國結的存在,以明雪的性子,不應該這麼安靜平和啊。
這兩天大院裡也沒傳出明雪和張闊鬨矛盾的消息,看來至少兩人表麵上是沒鬨翻的。
顧櫻一路想著事情,再一抬頭,歸希文和張濤已經把她帶到二路公交車站旁的台球廳門前。
顧櫻盯著廣告板上“台球廳”幾個黑色楷體字,心中一愣,望向歸希文:“你要帶我打台球?”
“當然,你不是嫌籃球累人麼,台球不累人吧?”
歸希文說著已經和張濤抬腳走進去,顧櫻緊跟在後麵,一隻小腦袋不停左右張望。
台球廳裡整齊擺著六張台球桌,每張台球桌上方都吊著一個不明不暗的燈泡。走進幾步,單獨的小櫃台裡坐著一位蓄滿絡腮胡的中年男人。
他是這樣裡的老板。
顧櫻瞧見張濤熟絡地和老板打了聲招呼,從老板手中接過一塊圓圈圈的6號牌,然後去旁邊的木桶裡挑出一支球杆。
張濤拿了球杆,一回頭瞧見顧櫻怯生生地站著,他轉身又挑出一支球杆,正要遞給顧櫻,旁邊的歸希文也將一支挑好了的球杆遞給顧櫻。
麵前同時伸過來的兩支球杆,顧櫻愣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接過歸希文手裡那支。
張濤痛呼:“失策啊,我今天為什麼要跟過來呢,我一個單身人士,為什麼想不開要和夫妻檔一起來打台球啊!”
歸希文忽略他的哀嚎,領著顧櫻來到六號台球前,擺好球,給她講規則。
“台球也有很多打法,我們這種是八球,還有九球、斯諾克。”
“八球一共15顆,每個人7顆,打進球就繼續,沒進就換成對手打。這個黑色的球是公共球,打完自己的球再擊落黑球,就算贏得勝利。”
“九球隻有9顆,每個球上都有編號,必須按著順序打,最後誰把9好球打進去,誰就算贏。”
“斯諾克的球更多,15顆紅球,6顆彩球……”
介紹到一半的歸希文瞧見顧櫻臉上懨懨的神情,似乎快要睡著,他收住話頭,淡笑,“不說這麼多規則了,直接動手吧。”
動手之前,歸希文教顧櫻怎麼握球杆,怎麼擺姿勢,怎麼發力。
張濤抱臂站在一旁,看著歸希文時不時握握顧櫻的手腕,捏捏顧櫻的大腿,擺擺顧櫻的腦袋,他簡直要吐出一口老血。
果然,跟著夫妻檔出來就是來看秀恩愛了。
看著看著,張濤莫名蹦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這兩人挺般配的啊,怎麼以前總覺得他倆站在一起不般配呢?
好不容易等到歸希文將基礎姿勢教好,張濤以為終於可以打球了,誰知顧櫻球技爛得可以,彆說進球,連球都碰不到。
張濤在一旁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哈……”
歸希文瞪他一眼,默默耐心地去指正顧櫻的姿勢。
張濤的笑意全都卡在喉嚨裡,他頓時有點恍惚,看著麵前耐心又溫和的歸希文,簡直像看另一個物種。
想當初他和歸希文兩人第一次偷偷摸摸背著大人們來打球,剛開始兩人都不會打,幾盤之後,歸希文似乎抓到什麼竅門,處處贏他。
他虛心請教技巧,卻換來歸希文一頓嘲笑,歸希文偏不告訴他,還總贏了之後狠狠炫耀。
好嘛,兄弟和媳婦就是不一樣。
兄弟隻有嘲笑,媳婦全是偏愛。
張濤望著這樣和諧的畫麵,頓時有些感慨。
歸希文這人沒什麼耐心,以前就算和明雪訂了婚,也對明雪不冷不熱,他以前總覺得,要不是歸希文長得好,條件又好,就他那個死脾氣,這輩子肯定討不到老婆,他就沒見過歸希文對人溫柔過。
不過今天倒是見到了。
張濤一瞬間留下老父親般的熱淚。
果然婚姻令人成熟啊!
一旁的顧櫻注意到張濤居然在默默抹眼淚,她放下球杆不打了,推推歸希文:“你彆總教我,你和張濤玩一盤吧,我看看你們的技術怎麼樣。”
歸希文看了張濤一眼,“也行。”
說著,兩人各自拿起自己的球杆,分彆走到台前,犀利地對視一眼,空氣中氛圍頓時變得焦灼。
顧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怎麼這兩人搞得和正式比賽一樣?怪讓人緊張的。
顧櫻不知道,歸希文和張濤打台球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誰要是輸了,就要隨機找一個路人,對著路人大喊三聲:“我是傻子!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以前都是張濤輸,被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誤認為是傻子。
很顯然,張濤如今長大了,不是小時候沒心沒肺的樣子,誰這麼大個人會希望被彆人當成傻子呢?
所以,他現在不能輸!
張濤狠狠地瞪著歸希文,“開始吧,這次我一定讓你輸!”
球賽進到一半,他隻有1個球,顧希文還剩4個球。
望著快要成定局的勝局,張濤興奮起來,開始得意忘形地放狠話:“希文,你很久沒來台球廳練球了,我可是經常過來,你打不過我不要灰心喲,你放心,我待會兒會親自給你挑選一個路人的!”
歸希文站著沒接話,他拿起巧克粉擦了擦球杆頭,輕輕一吹,眼神隨之變得認真。
接下來,一球,二球,三球。
連進三球,一下子追平局勢。
張濤慌了,“希文,你、你、你之前不會一直故意逗我玩吧?”
說話間,6號台球桌旁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鬨的人。
原本剛進來的時候隻有1號桌有人,現在不知不覺多了這麼多人,顧櫻有些擔憂,她往裡麵擠了擠,儘量不湊在人群旁邊。
正對著最後一球的歸希文突然停了下來,往台球邊看了一眼,顧櫻不知道什麼時候縮到角落裡。
歸希文想起上次在植樹場那邊,顧櫻也是要求在場外獨自待一會兒再進去。
難道,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
歸希文沒猶豫,速戰速決,一杆一球,最後成功打完黑球。
旁邊傳來不少看熱鬨的歡呼聲。
“喲,這位小哥,你打球挺厲害啊。”
“連進五球,技術不錯啊。”
“不僅技術好,心態還挺穩的。”
歸希文無心聽這些誇讚,他繞開人群走到顧櫻身邊,蹲下身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歸希文拉著顧櫻,剛要抬腳,一支球杆抵在他麵前,攔住去路。
一位嘴裡叼著煙的青年人不羈地坐在台球桌上,斜著腦袋望向歸希文,“你打球挺厲害啊,跟我打一場唄。”
青年人動作傲慢無禮,語氣衝人,完全不是來和他商量的。
歸希文一腳踹開麵前攔路的球杆,“沒空。”
青年人一愣,直接用身體堵在前麵,惡狠狠地盯著歸希文,似笑非笑:“沒空?我看你挺閒的呀,還有時間帶媳婦出來打球。”
青年人說完,目光在顧櫻身上惡意瞟了兩眼。
這話換做平時老實巴交的人,可能會選擇忍下來,可歸希文偏偏是個一點就著的性子。
眼看歸希文當場就要爆發,張濤連忙上前拉住歸希文,小聲在他耳邊說道:“這人叫王三,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最近常在台球廳活動,他小弟多,你彆在這裡動手,會吃虧的。”
歸希文冷哼:“我他媽管他是誰。”
眼看歸希文控製不住,張濤急哄哄地望向顧櫻求助,顧櫻立即把歸希文拉住,小聲道:“我也不著急回去,你就和他打一場吧。”
顧櫻說完,看向那個滿身混混氣質的青年人王三,道:“是不是打一場,無論輸贏,你都會讓我們走?”
王三一愣,沒想到這個毫不起眼的女人會過來跟他講條件,他滿不在乎地哼笑一聲:“當然。”
“各位都聽到了,還麻煩大家等下幫忙作證。”
顧櫻笑著對在場看熱鬨的人客氣地說完這句話,隨後望著歸希文,道:“你把耳朵湊過來,我有事情要叮囑你。”
歸希文心情很不爽,儘管如此,他還是乖乖地把腦袋湊近。
他聽到顧櫻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狠狠打。”
歸希文詫異偏頭,眸子盛滿笑意。
他還以為顧櫻會讓他手下留情呢。
他笑著在顧櫻的右臉上捏了一把,“行,不會讓你失望的。”
顧櫻後知後覺地捂住右臉,呲牙:“啊,好疼。”
一旁的張濤:“……”
這個節骨眼上還要秀恩愛,沒天理啊!
一場比試轟轟烈烈地拉開,架勢擺得很足。
王三當著大家的麵,很有範地大手一擺,“讓你先開局吧。”
歸希文隻笑笑,“你彆後悔。”
王三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圈白霧,哂笑:“除非你能一杆打完全場。”
片刻之後,王三後悔了。
歸希文真的一杆打完了全場,一次機會也沒留給他,他連上手的機會都沒有。
歸希文把球杆往台桌上一扔,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拉著顧櫻頭也不回地瀟灑離開。
隻留下台球廳裡一頓歡呼雀躍的看熱鬨人士,和人群中一臉陰沉的王三。
從台球廳裡回來之後,歸希文重新燃起了對於打台球的興趣,以前和張濤他們玩,總是贏,後來覺得沒意思,慢慢不玩了。
現在看來,教顧櫻打台球也是挺好玩的,他決定以後每周末都帶著顧櫻去打打台球。
不過得重新挑個環境好一點的台球廳,彆碰上什麼不乾不淨的人。
接下來幾天,林業部的同事們發現歸希文的心情似乎很好,做什麼事情都帶著笑意。
秦長康見狀,立即提議:“要不這樣吧,周末咱們部門聚一聚怎麼樣?搞什麼活動還沒想好,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啊。”
歸希文率先舉手表決:“我周末不行。”
“為什麼啊?”秦長康問。
“有事。”歸希文說。
眼看剛提出來的活動意見立馬被否決,秦長康不爽:“你能有什麼事啊,是不是在家陪媳婦?”
歸希文罕見地沒有反駁。
“哈?還真是在家陪媳婦?”
秦長康仔細一琢磨,恍然大悟,“懂了,你不是最近和媳婦和好了?哎呀我懂,小打小鬨是恩愛嘛。”
歸希文不明白為什麼秦長康總是覺得他和媳婦吵架,不過最近他和顧櫻的關係的確比以前好了一些,看來單獨的相處還是很有必要的。
一旁靜靜整理資料的魏芳聽到這些話,心裡不太舒服。
既然決定不放棄,她總得試一試。
熬到下班的時候,眼看歸希文要收拾東西回家,魏芳先他一步離開辦公室。
她回家的方向和歸希文回家的方向並不相同,這次她故意騎著自行車往歸希文回家的方向駛去,駛了一半路,她停下來,把自行車的車胎紮破。
然後靠在巷子口耐心等待。
等了好一會兒,仍然不見歸希文騎著自行車路過。
魏芳的腿都站累了,她彎下腰去揉揉膝蓋,一抬頭,麵前四五個不懷好意的混混圍住她,一臉奸笑:“小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裡等誰呀,等我們嗎?”
魏芳瞬間氣血上湧,從來沒有受到這樣侮辱的她破口大罵:“等你媽!”
這一罵直接激怒對方,幾人上前動手拉扯魏芳,魏芳不管不顧地掙紮、大叫,兩隻腳不停踹人,像個控製不住的瘋子。
魏芳反抗得越激烈,幾個混混征服心越強,五個人一齊上手,直接將魏芳按在牆上不能動彈。
絕望之際,巷子口傳來一聲帶著怒意的質問:“你們在乾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魏芳立即叫喊:“希文,救我!”
歸希文放下自行車走過去,看清混混頭目的一瞬間,整個人如至冰窖。
“是你,王三。”
王三沒料到這麼巧會遇見歸希文,他前幾天在台球廳裡被這小子當著眾人掉麵子的事情還沒算賬呢,現在人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王三把魏芳放了,一群人開始逼近歸希文。
歸希文扶起旁邊的魏芳,檢查一番,見她沒受什麼傷,隻小聲叮囑她:“你快走,離開這裡。”
魏芳抬眸狠狠瞪了一眼帶頭的混混,咬牙切齒:“好。”
說完,她站起身,整了整淩亂的衣領和頭發,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人走後,歸希文換了一副平和的麵孔,他捏了捏關節響指,滿不在乎地瞟了一眼麵前五個人,“速戰速決吧,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呢。”
十分鐘後,歸希文從巷子口出來,摸摸嘴角破皮的地方,低低咒罵一聲。
得,居然掛了彩,這下回去沒法交差了。
他騎著自行車,優哉遊哉地回家。絲毫沒有留意到,幾分鐘後,一批人湧進巷子裡,對著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人又是一頓下死手的狂毆。
大院門口,明雪望著顧櫻家的方向,不停地徘徊。
她問了張濤,沒問出那個送張闊中國結的女人到底是誰,但是她心裡隱隱有個猜想。
她回想起當初顧櫻搶她中國結的動作,越想越不對勁。
這個中國結,有沒有可能是顧櫻編的呢?
直接去問顧櫻,顧櫻肯定會否認。明雪想去顧櫻家裡一趟,她間接去問顧櫻的母親孫蘭,應該會套出一點話來。
可是直接去孫蘭家裡一定會很奇怪,她注意到孫蘭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去一趟菜市場,所以她特意在大院門口等著,想要偶遇孫蘭。
沒想到沒等來孫蘭,倒是等來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魏芳回去之後,想起巷子裡的事情,越想越生氣。
本來想製造機會和歸希文相處,沒想到卻遇到一群臭流氓,壞了好事。
不過歸希文出手幫她,她應該上門來感謝一趟。
魏芳剛走到大院門口,就瞧見歸希文的媳婦站在那裡,她把水果籃遞過去,問道:“希文回家了嗎?”
陌生女人一開口就問歸希文的消息,明雪有點懵,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答:“回家了。”
“哦,那就好,幫我跟他說聲謝謝。”魏芳說。
明雪懵了,回過神的她有些生氣,“你是誰啊?”
怎麼一副兩人認識的模樣?可她並不認識麵前這個女人啊。
“我是希文的同事,謝謝他剛才幫了我的忙。”魏芳解釋。
明雪更懵了,心想,你是歸希文的同事,你要感謝他你就直接去找他啊,你找我乾什麼?
正要把手中的水果還回去,明雪突然聽到對方說:“你丈夫很優秀,雖然你長得比我好,但我也有你沒有的優勢。”
明雪聽了這一句,頓時一驚。
原來是你!
送張闊中國結的女人,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