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騎車,路過大街,街旁賣冰棍的大叔躲在樹蔭下吆喝。
歸希文莫名想起那日看見的一對情侶買冰棍的場景,他捏緊刹車停下來,向後看:“要不要吃冰棍?”
顧櫻搖頭,跳下自行車,“我不吃,買回去給希武吧。”
顧櫻體質偏寒,即便在大夏天,她也不會多吃冷飲。
歸希文將自行車停在一邊時,顧櫻已經湊近冰棍箱,箱子外麵包著一層棉被,裡麵不停冒出冷氣。
歸希文走過去,玩心頓起,他拿出一支冰棍,猝不及防往顧櫻臉上貼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顧櫻並沒有嚇一跳,她鎮定地站著,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偏動。
嗯?奇了怪了,冰棍不冷嗎?
沒有成功逗到顧櫻,歸希文興致缺缺,他拿起冰棍在手上掂了掂,一股寒氣鑽進手掌心。
明明挺冰的啊,怎麼顧櫻一點反應也沒有?
歸希文不死心地拿起冰棍,準備往自己臉上貼一貼。
剛要靠近,旁邊一隻冰棍突然貼在他下巴處。
“啊啊啊啊,冷冷冷!”歸希文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徑直跳開。
退了好幾步,一抬頭,瞧見顧櫻站在前麵,捂著嘴,眉眼彎起來,笑得很開心。
得,捉弄顧櫻不成,反被顧櫻捉弄了一番。
歸希文摸著涼涼的下巴,又看著笑眼彎彎的顧櫻,心裡也不氣惱,甚至還覺得很值當。
他不甘心地拿著冰棍要貼顧櫻的臉,顧櫻一邊後退一邊躲,兩人當著賣冰棍大叔的麵嬉鬨起來。
冰棍大叔表麵波瀾不驚,內心卻無奈搖頭。
唉,現在的小年輕啊,大街上就開始**,羞死個人。
正嬉鬨間,一道清亮的男聲響起:“歸希文?”
聽到有人叫喚自己的名字,歸希文停下動作,抬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瞧見兩個熟悉的麵孔。
原來是大學裡的同班同學孔福生和吳雨靜。
孔福生與歸希文差不多的年齡,隻不過他喜歡蓄起一兜絡腮胡,他覺得這樣更有舊文人做派,以至於他和同年人站在一起,總覺得差了輩分。
孔福生捏著一挪校慶邀請單,拿出一張遞給歸希文,“希文,我正要去找你呢,下個月是咱們學校的校慶,我負責通知同學們。那些遠的我直接發電報了,你們這些近的同學,我準備一個個踩點。”
“你說巧合不巧合,我和雨靜正準備去大院找你呢,沒想到在這兒碰見,正好省了事,我就不多跑路了。”
孔福生搶先巴拉一堆,說完才注意到旁邊的顧櫻,他一臉笑意地望向歸希文,“希文呐,這位難道就是你對象?不替老同學介紹介紹嗎?”
歸希文將兩方互相介紹一番,孔福生客氣地朝顧櫻伸出手,“久仰久仰,這是咱們第一次見麵呢,總覺得在大馬路上見麵有些過於潦草,改天有時間我再親自登門拜訪哈。”
孔福生說完,瞥見旁邊的吳雨靜似乎沒有向顧櫻打招呼的趨勢,他出聲提醒:“雨靜啊,你這也是第一次見到希文的對象吧?”
“是呢。”吳雨靜垂下眼眸,不情不願地朝顧櫻伸出手。
顧櫻看著麵前人的臉色,心裡想笑。
她和吳雨靜可不是第一次見麵,早在上次大市場買暖水瓶的時候就碰過麵了。隻不過沒想到如今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見麵。
顧櫻也不拆穿吳雨靜的話,她大方地與吳雨靜握手。
兩人握手完畢,歸希文才問顧櫻:“你去不去?”
顧櫻有點懵,“去哪?”
“校慶啊,你去嗎?”歸希文問得很認真。
顧櫻:“……這是你畢業的學校,我還是不去湊熱鬨了。”
孔福生聽著,默默在心裡為顧櫻點了一個讚,本來校慶都是熟悉的同學之間嘮嗑,雖然沒明確說明不可以帶家屬,但家屬過去可能不是一個圈子,插不上話。
總之呢,家屬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
孔福生這樣想著,突然聽到麵前的歸希文勉強開口:“你不想去嗎?那算了,我也不去了,校慶也不是每個人必定都要參加。”
孔福生:“……”
他這個負責聯絡的人還站在麵前呢,歸希文怎麼可以直接說出這麼令人傷心的話!
可孔福生還真沒什麼底氣勸說歸希文參加,歸希文以前在大學裡就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他要是不想參加什麼活動,逼著他也沒用。
孔福生立即換了一種態度,勸說顧櫻:“既然這樣,顧櫻你也去吧,大學裡挺好玩的,咱們大學風景特彆美,你可以去逛逛,絕對不虧。”
“而且希文是咱們班裡最早結婚的男同學,他結婚這事咱們班裡好多人剛開始都不知道呢,你過去也讓大家夥認識認識,你看行不行?”
孔福生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顧櫻也不好拒絕,“那行吧。”
聽到顧櫻答應下來,孔福生立即信心滿滿地拍了拍歸希文的肩膀,“到時候校慶一定要過來啊!”
歸希文應承下來,開開心心地買了兩根冰棍,騎著自行車離開。
看著歸希文載著顧櫻駛遠,孔福生若有所思地對身旁的吳雨靜道:“看不出來啊,咱們希文同學原來是注重內涵的人,他娶媳婦都不挑外在條件。”
以前歸希文是班上長得最周正的男同學,班裡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學偷偷愛慕他,但是和他表白的並不多,因為歸希文這個性子,表現得好像對男女之事完全不感興趣。
他既不浪漫也不解風情,像個沒開竅的懵懂無知的少年。
班裡同學都以為以他的性子,會光棍到十歲,誰知人家轉眼就和大院裡的美人訂下婚約。
隻是後來又被毀婚,又迅速娶妻,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得太迅速,同學們聽到消息的時候,歸希文已經結婚好幾個月了。
歸希文這婚結得太迅速,大家都沒瞧見過歸希文的媳婦,但心裡都知道,歸希文挑的媳婦,模樣肯定不會差。
沒承想竟是這樣一副平平無奇的模樣。
歸希文果然是個捉摸不透的怪人。
孔福生嘖嘖嘴,“他媳婦長得一般也就罷了,我看希文和他媳婦還挺恩愛。”
“何以見得?”吳雨靜突然出聲。
孔福生詫異,“剛才你沒瞧見嗎,希文和他媳婦在那兒嘻戲,這一看就是恩愛夫妻才會乾的事情啊。”
“我沒瞧見。”吳雨靜麵無表情。
“啊?你真的沒瞧見?不可能吧?剛才這樣明顯,你沒瞧見嗎?”孔福生很是納悶,他一個沒戴眼鏡的近視眼都瞧見了呢。
“沒瞧見。”吳雨靜冷冷說完,視線瞟向不遠處歸希文離開的方向。
歸希文載著顧櫻,為了趕在冰棍化開之前到家,他使勁踏著自行車飛速奔回大院。
張冬玲在廚房裡熬綠豆粥,大熱天喝綠豆粥最解暑。
隻是熱騰騰的綠豆粥,得放涼了才好喝。
她打了一盤冷水,將綠豆粥用盆盛著,放在冷水裡散涼。
正忙完這一切,歸希文帶著顧櫻著急忙慌地趕回來,一回來就將冰棍塞在她手上,“快化了,趕緊吃。”
另一根冰棍遞給了從房間裡出來的歸希武。
歸希武捧著冰棍,兩下扯開包裝紙,放在嘴裡狼吞虎咽,含含糊糊道:“謝謝哥。”
“彆謝我,是你大嫂讓給你買的。”歸希文將顧櫻搬出來。
歸希武神色一頓,抬眸望向顧櫻,悶悶道:“謝謝。”
乾巴巴的兩個字,後麵連“大嫂”都不加。
顧櫻也沒在意,她鼻子嗅了嗅,問道:“媽,你在煮綠豆粥嗎?”
“是啊,剛出鍋的,還冒著熱氣,正放在冷水裡散涼呢,過會兒冷下來就可以吃了。”
張冬玲說著,正要往廚房裡去,她瞥見歸希文手中的校慶邀請單,腳步一頓,指著歸希文手中:“這是什麼?”
“哦,咱們大學的校慶,下個月舉行。”歸希文將邀請單放在桌麵上。
張冬玲一聽,趕緊拿起邀請單仔細看了一遍,興奮道:“正好啊,你把你弟帶過去,讓他提前仔細感受一下大學的氛圍,以後也爭取考上好大學。”
正在吃冰棍的歸希武頓時一噎,嘴巴裡甜津津的冰棍瞬間索然無味。
他耷拉著腦袋,弱弱拒絕:“我不去。”
“你不去?不行,你以後還想不想好好考大學了?多麼難得的機會,你大哥願意帶你去就不錯了,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呢。”張冬玲沒好氣地責備。
歸希文難得勸和:“希武也去吧,你大嫂也去,正好一起作伴,多個人也熱鬨。”
歸希武一聽顧櫻也去,他悶頭啃冰棍,沒再反駁。
等到顧櫻和歸希文要回家時,他才偷偷拉住顧櫻的衣角,鄭重提醒:“你說過下周末和我一起去青少年宮,沒忘記吧?”
“放心,沒忘記。”顧櫻笑著摸了摸歸希武的腦袋。
歸希武不滿地把頭一偏,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不靠譜道理,煞有介事地告誡:“彆摸小孩子腦袋,會長不高的!”
歸希文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往歸希武頭上薅一把,“和你大嫂說什麼悄悄話呢?”
歸希武:“……”
歸希武捧著自己的腦袋,瞪他一眼,出離憤怒。
“啊啊啊啊,你們煩死了!”
歸希文不明所以,以為歸希武小孩子心性發作。回家的時候,他湊到顧櫻耳邊,“所以,希武偷偷摸摸跟你說什麼悄悄話啊?”
“不告訴你。”顧櫻賣關子。
歸希文一下子心情複雜。
他從小帶到大的弟弟,和他都沒有什麼秘密,倒是和顧櫻談起秘密來。他新娶來的媳婦,和他也沒有什麼秘密,倒是和他弟弟先有了秘密。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吃誰的醋。
歸希文悶悶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準備泡在搪瓷盆裡洗一洗。
顧櫻見狀,攔住他,“怎麼現在就換洗衣服?不等晚上洗澡後再換嗎?”
歸希文指著外麵的日頭,道:“趁著還有陽光,我把這件衣服洗出來曬一曬,明天一大早就能乾了。”
顧櫻從他話裡體會到背後的意思,有些吃驚:“你該不會明天也要穿著這件衣服去單位吧?”
“啊,不行嗎?”歸希文一臉坦然,“我明天也穿這件衣服去上班不可以嗎?”
顧櫻噎了噎,“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一直穿這一件是不是不太好?”
自從這件衣服做完之後,歸希文幾乎天天都穿著,他明明有很多其他的衣服,每天卻隻穿這一件,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窮得就剩這一件衣服了呢。
顧櫻無奈地拿出另一件新衣,“其實我還給你做了一件,你明天穿這個吧。”
歸希文歡天喜地接過新衣,馬上換在身上,不停誇讚:“不錯不錯,這件也非常合身,我喜歡。”
第二天一大早,歸希文去單位之前,特意繞了路回大院一趟。
彼時的張濤剛剛起床,他聽到敲門聲,推開門一看,歸希文瀟灑地單腳靠牆,一臉春風得意。
“看見我身上的衣服沒有,我媳婦兒做的,和上一件不一樣哦。”
歸希文驕傲又得意地說完這一句,騎著自行車很拉風地走了。
隻留張濤站在大門口獨自淩亂。
張濤剛起床,思維一團糊塗,他揉揉剛睡醒的惺忪眼,緩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歸希文繞了大老遠的路,特意一大早跑過來,就為了說這一句話,就為了炫耀他媳婦給他做的新衣服!
回過神的張濤滿臉黑線。
啊啊啊啊啊,好氣!欺負誰沒媳婦呢!
好吧,他還真沒有。
歸希文這兩天都挺春風得意,人一旦得意,就開始生出其他心思,歸希文也是如此,他覺得現在正是好時機,該趁機多約顧櫻出去走走。
歸希文四處打聽之後,最終選擇約顧櫻去看電影。
據說情侶們在一起期間,一定要去看一場電影。雖然誰也沒有給這個說法做出合理的解釋,但這個說法聽起來就莫名令人信服。
歸希文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顧櫻正在坐在梳妝台前擦雪花膏,他做好心理建設,遲疑著開口:“你這周末有沒有空?”
“沒有。”
顧櫻一句話把歸希文接下來的邀請全堵了回去。
“沒空?你有其他事情?”歸希文納悶。
“嗯,我和彆人約好了。”顧櫻揉了揉手中的雪花膏,輕輕擦在臉上。
歸希文刷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和誰約好了?男人還是女人?”
“不告訴你。”
顧櫻神色自然地說完,對著鏡子仔細看了一圈臉,嘴裡嘟囔:“不是說擦這個會變白嗎,擦了這麼久,也沒見變白啊。”
歸希文壓根沒留意顧櫻的嘟囔,他腦瓜子嗡嗡的,隻覺大事不妙。
要是和女人一起,顧櫻根本不需要避諱,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隻有和男人一起,顧櫻才會遮遮掩掩不肯說!
完了,顧櫻竟然要和其他男人出門!
歸希文差點跳起來,但瞧見顧櫻這樣鎮定自若的神態,他又覺得可能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你們約了去哪裡?”
“不告訴你。”顧櫻還是這幾個字的回複。
歸希文:“……”
顧櫻什麼都不說,卻告訴他有這麼一回事,這讓歸希文感到無比煎熬。
周末一大早,歸希文早早醒來,裝作無事地守在顧櫻身邊。
顧櫻按照往常的節奏,收拾好一切才出門。
歸希文見她出了門,緊跟其後。跟著跟著,他發現顧櫻走回了大院。
顧櫻回大院做什麼?難道有什麼東西忘了帶?
歸希文站在大院裡的香樟樹下,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煙。
正巧路過的張濤看見了,走過來打招呼,“希文,你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樹下做什麼?乘涼啊?”
歸希文沒吭聲,隻抬頭望了一眼自家門前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