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少年宮回來之後,歸希武在歸向榮身邊軟磨硬泡,終於讓自家老爸點了頭,同意他去少年宮學小提琴。
張冬玲卻死活不答應,奈何家中就此事舉手表決時,隻她一人反對。
寡不敵眾,張冬玲無人支持,隻得放話,一切等歸希武跟著歸希文參加完校慶活動之後再做決定。
她心裡籌劃著,歸希文的大學那樣好,說不定歸希武去了一趟大學,受到熏陶,回家之後就改變了想法,隻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可惜歸希武完全不是這樣的想法,家裡多數人都同意讓他學小提琴,這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他絲毫不擔心,所以跟著歸希文去參加校慶,隻當是過去玩玩。
校慶前一天,顧櫻晚上在房間裡疊衣服。
她將疊好的衣服放進衣櫃,看到衣櫃一堆一堆的衣服,她探出腦袋問外麵的歸希文:“你明天準備穿什麼衣服去參加校慶?我幫你先拿出來。”
歸希文聞聲走進來,雙手抱臂,盯著衣櫃裡的衣服思索半天,最後從最上層拿出顧櫻給他做的一套褂子。
“要不你換一件吧,明天好歹是校慶。”顧櫻勸道。
歸希文拒絕:“不用,這件就挺好。”
顧櫻看著自己做的那套衣服,莫名有些汗顏,她也不是專業設計師,做的衣服版型也不算太好看,歸希文卻當個寶貝似的一直穿一直穿。
得虧他人長得好看,身材結實,盤條靚順,穿衣服撐得起來。不然換個人來穿,估計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顧櫻咳了咳,從衣櫃裡麵翻出一件背心,“這個穿裡麵吧,現在天氣熱,萬一明天流汗了,這個可以隔汗。”
歸希文“嗯”了一聲,沒有異議。
第二天一大早,歸希文換上衣服,和顧櫻吃了早餐,便去大院裡接歸希武。
歸希武今天打扮得比任何人都隆重,張冬玲給歸希武穿上過生日才能穿的白襯衫和背帶西裝褲,將歸希武一頭黑發梳得錚亮。
臨了,張冬玲還在他白襯衫的第一顆紐扣上彆了一隻紅色領結。
任誰看了,都覺得歸希武是個家教良好的小紳士。
張冬玲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圍著歸希武轉圈,不停地欣賞這身打扮。
直到歸希文和顧櫻進門,張冬玲欣賞的心情戛然而止,她盯著麵前穿得十分隨意的兩人,大為詫異:“不是吧,你倆就穿成這個樣子過去?好歹是校慶,你們能不能搞正式一點?”
張冬玲催著要讓歸希文和顧櫻回家重新換衣服,歸希文不耐煩地擺擺手,“校慶而已,哪用得著這麼正式。”
說罷,他朝著歸希武招招手,勾著歸希武的脖子立即出了門,出門時還不忘把門帶上,阻隔張冬玲追過來的嘮叨聲。
三人走在路上,歸希武格外不自在,他一個人隆重打扮,仿佛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哥,你們校慶去的人都像你們這樣隨意嗎?”
“也不是,其他人應該會鄭重一點。”歸希文想,起碼孔福生那個老學究的做派,一定會打扮得非常隆重。
聽到這句話,歸希武默默鬆了一口氣,他昂著腦袋問:“哥,聽說你們學校有條茉莉路是不是?據說很多情侶都喜歡走那條路,我也要去走。”
歸希文:?
學校的確有條茉莉路,長長的道路兩旁種滿茉莉樹,到花開季節,茉莉花香飄滿整條路,文學院那幫人閒著沒事,就給這條路編造一些動人故事,給它賦予了彆樣的浪漫氣息。
於是這條路的名聲就傳了出去,每到花開季節,周圍還真有小情侶過來踏點。
不過……
歸希文停下腳步,定定看著歸希武:“你要走是什麼意思?”
小小年紀,難不成還早戀?
歸希武坦坦蕩蕩:“我一個人走完,這樣我以後就不用娶媳婦了。”
歸希文:“……”
歸希文:“這話以後彆在咱媽麵前說。”
歸希武吐吐舌頭,“放心,我才不說呢,說了她準會暴揍我一頓。”
兩人說說聊聊,不知不覺走出大院。
顧櫻在一旁一直沒接話,隻靜靜地聽著。
他們照常來到公交車站台前,等12路公交車,12路公交車坐到底便是歸希文的母校。
不過12路公交車20分鐘才來一趟,三人站在公交車站裡,看著一輛又一輛公交車經過,臉上的神情都萎了下來。
叮叮叮——
又是一趟其他公交。
顧櫻等著有些累了,正要蹲下身,瞧見麵前的公交車上走下來三位青春靚麗的女孩子。
一位女孩穿著白底印花的確良襯衫,下麵配著白色長闊腿褲。另一位女孩穿著長度及膝的灰色襯衣,脖子上掛著一串亮閃閃的珍珠項鏈。
還有一位女孩,身上一套長裙印滿各種幾何圖案,裙擺前高後低,看起既漂亮又新奇。
三位女孩從顧櫻身邊擦肩而過,從他們小聲的談話中得知,這三位是大學城那邊的女學生,特意過來市中心逛街。
顧櫻望著三個青春活潑的女大學生的背影,一瞬間陷入沉思。
終於,12路公交車即將到站。
顧櫻卻不準備上車,她叮囑歸希文:“你帶著希武先過去吧,我等下再過去。”
歸希文不肯,“你要做什麼?我們一起等你。”
“不用,你們先過去吧。”顧櫻態度堅決,似乎並不準備商量。
歸希文看著顧櫻神情堅定的模樣,想起上次去植樹場,顧櫻也是要求獨自在外場待一會兒,他妥協,又滿臉擔憂:“好,我先過去,你什麼時候會過來?”
“大概半個多鐘頭。”顧櫻在心裡估算一下時間。
親眼看著歸希文帶著歸希武上車,顧櫻返身往回走。
她沒有回家,而是拐了彎,徑直朝著麗麗照相館走去。
劉小姐剛替一位前來拍照的顧客化好妝,正收拾著各種各樣的化妝用具,顧櫻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輕悄悄地走到她麵前。
“幫我化一下妝吧。”她說。
劉小姐詫異抬眸:“喲,稀客啊,怎麼,你要拍照?”
顧櫻搖搖頭,將來龍去脈簡單訴說一遍。
劉小姐倚在一旁,盯著顧櫻發笑:“所以,你是因為要跟著丈夫參加校慶,才特意過來化妝的?看來你挺在乎他嘛。”
顧櫻臉不紅心不跳地忍受著劉小姐的玩笑話,其實她昨天晚上都還沒有這樣的心思,隻是剛才看見那三位女大學生,才終於有了點彆樣的想法。
劉小姐調侃幾句,見顧櫻不接話,她也不繼續調侃了,隻問道:“你要化成什麼樣?”
歸希文的大學同學大概都是新潮的人,顧櫻想了想,道:“那種比較開放、包容、新時代的感覺。”
劉小姐忍不住笑起來,“你這個概念還真抽象,這要是換成彆人,肯定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不過嘛,我懂,我知道你說的那種感覺。”
劉小姐自信滿滿地開始替顧櫻擦洗麵部,她盯著顧櫻那張臉,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動手如有神。
等到化完妝,劉小姐順勢將顧櫻紮成一團的頭發散開,拿起桌上的剪刀哢嚓一下。
等顧櫻反應過來,劉小姐已經從頭上剪掉長長一撮頭發。
顧櫻愣住,詫異地抱著頭發:“我隻讓你給我化妝啊,你怎麼把我頭發也剪了?”
劉小姐挑眉,揚起手中的剪刀,自信滿滿:“你這樣紮頭發,暮氣沉沉的,一點也不時尚大氣,想要那種開放包容新時代的感覺,你就得把你頭發剪掉,相信我!”
顧櫻彆無他法,隻得任由劉小姐在頭上操作。
畢竟已經剪了一刀,總不能頂著這樣的發型去校慶。
一頓操作之後,劉小姐將顧櫻拉起來,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捏著下巴思考:“光是化妝和發型也不太夠,你這身衣服也得換一換。”
不等顧櫻出聲拒絕,劉小姐走進拍攝室,找了一套白色寬鬆款襯衣和一條闊腿牛仔褲,她強硬地推著顧櫻去換衣服。
換完之後,還給顧櫻找出一雙尺碼合適的亮頭皮鞋。
等顧櫻全部換完,劉小姐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她把顧櫻推到鏡子麵前,“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你想要的開放包容新時代的感覺?”
顧櫻盯著鏡子裡的人,震驚得久久沒說出話來。
劉小姐捂著嘴偷笑,顧櫻這樣的反應,簡直是對她莫大的認可。她把雙手搭在顧櫻肩上,“行了行了,這樣你可以去參加校慶了,我保證你出場絕對亮眼。”
顧櫻遲疑地指著身上的衣服,“可是這些衣服……”
“沒事沒事,”劉小姐打斷她,“你明天還回來就行,店老板那邊我會去做工作。”
顧櫻笑起來,“謝謝。”
“彆耽誤了,快去吧快去吧。對了,切記一點,你不能做劇烈運動,流汗了妝會花的。”
劉小姐滿臉高興地將顧櫻送出門,她看著顧櫻手上空蕩蕩的,立馬叫住顧櫻:“你等等。”
劉小姐將自己手邊的黑色小皮包拿起來,追過去,遞給顧櫻:“忘了重要的一點,得配包包,這是我私人的,先借給你。”
顧櫻沒打算要,強迫症患者劉小姐不能容忍這樣一身完美裝扮的顧櫻竟然沒有配包,她強硬地將包包塞到顧櫻手中,“這個絕對不能少!”
顧櫻不想多耽誤時間,見劉小姐態度堅決,隻得背著包包離開。
一路上,顧櫻心裡有些擔憂,原本隻打算化妝,結果劉小姐還給她剪了發型,還讓她換了衣服,這一套下來,已經快要一個鐘頭。
她之前對歸希文交代,隻要半個鐘頭,不知道歸希文在學校裡會不會等著太著急。
擔憂著耗了太長時間的顧櫻一直眉頭緊鎖想著自己的事情,全然沒有注意到公交車上旁人有意無意朝她掃射過來的打量目光。
歸希文在學校裡的確等得很著急,他領著歸希武去聽了領導的講座,半個鐘頭之後講座結束,接下來的流程要去和老同學彙合,他卻領著歸希武走到校門口等顧櫻。
顧櫻遲遲沒來。
歸希文有些擔憂地望向對麵街道的公交站台。
歸希武小孩子心性,他沒有歸希文那麼多擔憂的心思,隻覺得在校門口傻傻站著很無聊,於是趁著歸希文不注意,跑到離校門口最近的教學樓那邊的楊樹上捉知了。
一隻知了歇在樹根處吱吱叫個不停,歸希武貓著身子悄悄走過去,正要一個撲身,旁邊突兀響起一道女人的埋怨,知了受驚飛走。
歸希武神情懨懨,正要從樹後走出來,卻聽到那女人提起他大哥的名字:“剛才還在大會堂看見希文呢,怎麼一出來就見不到人影,你確定看到他去了校門口?”
歸希武偷偷探出腦袋,朝著那個女人望了一眼。
他有印象,這個女人去過他家裡,她是他大哥的同班同學吳雨靜。
當時吳雨靜來家裡,張冬玲熱情地接待了她,那會兒歸希文和明雪的婚約還在,小小的歸希武麵對吳雨靜對他的熱情,總覺得這個女人不懷好意。
他那時心裡已經認定明雪是他大嫂,對於任何其他與他大哥有牽連的女人,都不太喜歡。隻不過後來,他也沒料到,明雪會成為他最不喜歡的人。
歸希武縮了縮身子,又聽見吳雨靜問道:“剛才好像沒瞧見顧櫻,顧櫻跟著希文一起來了嗎?”
吳雨靜身旁的孔福生搖搖頭,“我也沒看見,好像顧櫻沒來?”
吳雨靜哂笑:“大概是不敢來了吧,畢竟這裡都是大學生,她一個高中畢業的,長得也……過來了怕是隻會給希文帶來非議。”
孔福生臉色微變,“你小聲點,希文就在校門口呢,這話他聽到了準要生氣,咱們和希文這麼多年的同學,你不會不了解他的脾氣吧?到時候他真生氣了,你彆怪我不幫你說話。”
吳雨靜撇撇嘴,倔強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也沒什麼錯啊。”
孔福生瞪她,“行了行了,你彆說了,希文他現在已經結婚,你的心思不是早就放下了麼,這次趁著校慶,我本來準備撮合你和卓禹馳呢,不過你要還是這麼關注希文,我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吳雨靜神色冷下來,沒再吭聲。
等兩人一走,歸希武從樹後閃出來,慢悠悠地朝著校門口走去。
校門口,歸希文沒等來顧櫻,倒是財經管理學院的的兩位老同學過來找到了他。
“哎呀希文,你真的在校門口啊,咱們班同學就你沒到場,等你老半天了,你怎麼一個人在校門口啊?”孔福生走過去熱情地打招呼。
吳雨靜跟過去,問道:“希文,你在校門口做什麼?”
歸希文望著街道對麵的公交站台,如實交代:“我在等顧櫻,她說她晚一點過來。”
孔福生和吳雨靜相視一愣,吳雨靜先開口:“咱們老同學在學院活動室等你半天了,你先去和老同學打個招呼吧,大家都挺期待見到你。”
歸希文沒動,一雙眼睛沒離開過公交站台,“不了,我還是等顧櫻一起,我怕她來了找不到地方,找不到我。”
吳雨靜的提議被否決,臉上出現一些不自在,眼看氣氛有些尷尬,孔福生開口打圓場:“要不這樣吧,我在校門口等著,希文你先去和同學們聚聚。我已經和同學們都見過麵,你過來了還沒去打招呼呢,這樣不太好。”
見歸希文還在猶豫,孔福生笑道:“你就彆擔心了,顧櫻見過我,我也見過她,我會等到她,安全把她帶給你,行不行?”
孔福生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歸希文沒法再拒絕,他朝著不遠處的歸希武招呼一聲,跟著吳雨靜一起往學院裡的活動室走去。
活動室裡聚了一批剛畢業的青年人,大家初入社會,還沒完全褪去作為學生的那份青澀,容貌上行動上都帶著大學生獨有的朝氣。
他們也才剛剛畢業,還沒有經曆過時間的洗禮,彼此間依舊是往日同學情濃的氛圍,聊天說話都不帶掩飾,笑的笑,鬨的鬨,沒有規矩。
不知是誰透過低矮的窗戶瞧見外麵歸希文走過來的身影,“來啦來啦,希文來啦,他帶著他媳婦來啦,大家快躲起來,嚇一嚇他!”
一瞬間,活動室裡的人不停往桌子底下鑽,往門後麵鑽,往貨物箱後麵鑽,頃刻間沒了人影。
歸希文走進來的那一刻,瞧見空無一人的活動室,愣了一下。
片刻,躲藏在暗處的人陡然齊齊冒出來,嚇了他一跳。
離他最近的人是他在大學裡玩得最好的朋友卓禹馳。
卓禹馳的調皮勁比歸希文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許兩人都是不安分的主,當初在學校裡才能處得來。
卓禹馳就是提出要嚇一嚇歸希文的人,見歸希文真被嚇到,他心裡頗有一股小小的得意感。他朝著歸希文身後望了望,“不對啊,你媳婦呢?”
話音一落,卓禹馳已經跳到門口,一把將門外的女人推進來,“你就是希文他媳……”
話沒說完,卓禹馳頓住。
麵前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班級裡的同學吳雨靜。
卓禹馳滿臉失望,朝著門外扒拉兩眼,沒看到女人的身影,隻看到門外的小不點顧希武。
“希武,叫哥哥。”卓禹馳伸手使勁去捏歸希武胖胖的臉。
歸希武胖嘟嘟的臉被卓禹馳揉成一團,他識相地沒有反抗,嘴裡含糊發出聲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