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席之後,長輩們安排坐在一起,小輩們和小輩坐一起。
顧櫻拉著劉小姐坐在一條板凳上,歸希文沒法和顧櫻坐在一起,隻得拉了張濤,坐在顧櫻左手邊的另一條板凳上。
劉小姐旁邊的位置則坐著顧櫻她哥顧承誌,顧承誌體諒徐大廚辛苦,拉著大廚徐庚一起入坐。
就這樣三方坐滿了六個人,還有一條板凳上沒安排人。
也不知道是誰眼尖,瞅了瞅桌位上的這些人,一轉身把張闊叫了過來。
張闊一來,桌上一大半人變了臉。
歸希文、顧櫻、顧承誌和張濤,這四人心思各異,氣氛一下子變得焦灼。
大廚徐庚也是知情人,隻是他年紀稍大,覺得這些事情沒那麼重要,笑嗬嗬的不當一回事。
餐桌上隻有劉小姐對這些人之間的糾葛並不清楚,但她敏銳地感受到餐桌上的氛圍,也沒有多問,隻埋頭吃飯。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
周圍酒席上都是熱熱鬨鬨、說說笑笑,這桌上的幾個人全都安靜地吃著,沉默得可怕。
張濤實在忍不住,即便心裡藏著天大的秘密,他也不得不發揮熱場子的本領,笑嗬嗬地和徐大廚把天聊起來:“今天兩位大廚輪流掌勺,不如讓我們猜猜桌上哪些菜是徐大廚做的,哪些是顧大廚做的?”
張濤話多,不是個喜歡受壓抑的性子,他幾句話把場子熱起來,桌上總算有了點笑聲。
張濤在旁邊猜得起勁的時候,歸希文卻變了臉,他夾了幾道已經被判定為顧大廚做的菜,放進嘴裡嘗了嘗,不知不覺皺起眉頭。
歸希文湊近顧櫻耳邊,小聲道:“這真是你哥做的嗎?怎麼跟之前的手藝不一樣?”
歸希文偷偷嘗過兩次顧承誌的手藝,已經對顧承誌的手藝非常熟悉。
可眼前這些菜明明沒有之前做的好吃,難道一個人的廚藝還會越來越退步嗎?
顧櫻心裡一愣,麵不改色回道:“大灶和小灶的區彆。”
“這樣嗎?”歸希文將信將疑。
仔細一想,好像有那麼點道理,做大鍋和做小鍋總是不一樣,單獨燒的菜當然會更好吃。
兩人小聲交流著,全然忘了桌上其他人,親密無間的模樣無一不在昭示兩人的夫妻身份。
“我吃完了,大家慢用。”張闊突然發聲,惹得桌上的人全都朝他看過去。
張闊微微一笑,很有禮貌地起身離開。
他對著兩位大廚,劉小姐以及張濤點頭示意,離開之前卻沒有朝著歸希文和顧櫻的方向看一眼。
張濤眸子一沉,一向好食量的他這下也終於吃不下飯。
送走賓客,幫忙收拾的時候,張濤終究熬不過心裡的良心,拉著歸希文道:“你待會兒有空了抽點時間給我,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歸希文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小時候好到同穿一條褲子,他沒法這樣心安理得將這件事壓在心裡。
張闊和顧櫻之間如果真有段故事,那麼歸希文不應該完全蒙在鼓裡。
歸希文以為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也沒多問,隨口答應下來:“好,等下我再跟你說,我先去看看房間裡他們在聊些什麼。”
房間裡,顧櫻挨著劉小姐一起坐著,旁邊的椅子上,顧承誌和孫蘭並排坐著,四人瞧見歸希文進門,都向他招手。
“就等你進來表態了。”劉小姐這會兒倒是顯出幾分熟絡來。
“表態,表什麼態?”歸希文拉了個椅子直接坐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屋子裡所有人。
劉小姐作為發起人,站起身介紹整個事情始末:“在顧櫻的建議下,我打算開一間化妝室,不過我想請顧櫻過去幫忙,咱們合夥,你讚成嗎?”
歸希文眉頭一皺,沒有明確回答,隻問:“開化妝室,累嗎?”
劉小姐一愣,打包票道:“放心吧,累的活不會交給顧櫻,她給我出主意就好了。”
歸希文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淡淡道:“這問問顧櫻自己的意思就行了,她要是願意,她可以去做。”
劉小姐聞言,支了支顧櫻的胳膊,笑道:“你看,你家人都支持你,你就放心做吧,彆拿家庭當借口再推辭了。”
顧櫻卻沒有立即應承,“我再過兩天給你回複。”
“行,我等你消息。”劉小姐很爽快地起身告辭。
顧櫻把她送至門外。
離開之前,劉小姐湊到顧櫻耳邊,小聲道:“你先生很疼你,先問累不累。”
顧櫻莞爾一笑,回過頭看向朝他走來的歸希文。
歸希文盯著劉小姐遠去的身影,嘖嘖兩聲:“你這位朋友剛才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啊,我瞧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看。”
顧櫻噗呲一笑,拉著他的手,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擺宴的桌子長凳已經退還回去,地上雜七雜八的垃圾也都孫蘭被收拾一遍,屋子裡整理得乾乾淨淨,隻是幾口大鍋中剩餘的菜肴亟待處理。
過不了多久,左鄰右舍拿著盤過來,每人裝一點回家,一大鍋很快分食殆儘。
這些都是大廚顧承誌的事情,他收尾就行。
顧櫻拉著歸希文回家,回家之前,歸希文特意繞道去找張濤。
張濤捧著一盤從顧櫻家裡端來的扣肉,剛騰到自家碗裡,便聽見歸希文跨進門:“張濤,你剛才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什麼事?”
“這麼快就來了啊,我還以為要等好一會兒,就先回來了。”張濤在廚衣上擦擦油脂,迎上去,正要接著說,瞧見顧櫻從歸希文身後走了進來。
張濤一噎,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顧櫻見狀,笑著又走出去,“張濤,聽說你媽拿大盆裝土,種了兩根黃瓜藤苗,還搭了架,有沒有結黃瓜啊,我去瞧瞧。”
說話間,顧櫻的身影已經閃到大門口,她低著頭,蹲在前院的黃瓜架前,似乎真的在尋找新結出來的小黃瓜。
張濤一陣無言。
顧櫻這樣體貼的行動讓他心裡生出一股愧疚。
他扶著桌子,沉默好一陣子,沒開口。
“張濤,你倒是說事啊,什麼事情要跟我說?”歸希文催促。
張濤又可恥地動搖了。
他心裡憤懣,為什麼這事非得是他知道呢!
他現在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在動搖中糾結了半天,張濤最後隻望著顧櫻,問歸希文:“你現在和顧櫻怎麼樣?”
“很好啊。”歸希文回頭看了一眼蹲在門口的顧櫻,眼裡噙滿笑意。
張濤垂著眸子沒接話,隻掏出打火機抽了一支煙。
最終,他歎了一口氣,道:“算了,以後再說吧,現在不是時候。”
歸希文納悶:“什麼事情,神神秘秘的,現在不能說?”
“不能。”張濤掐滅手中的煙。
歸希文眸子一動,薅住張濤的腦袋,“好啊,我算是知道了,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還沒追到手,所以現在不方便告訴我?”
萬萬沒想到歸希文瞎想的功夫如此厲害,張濤被薅得急咳幾聲,也不反駁,隻含糊道:“行了行了,顧櫻還在外麵等你呢,你們趕緊回去吧。”
歸希文見張濤不反駁,以為自己猜對了,“那我等你好消息哦。”
“走吧走吧,不留你,趕緊走。”張濤毫不客氣地送客。
等兩人走遠,他又掏出一支煙,點燃,急速抽了兩口。
彌漫著的煙霧中,張濤重重歎息一聲,眼裡一片模糊的情緒。
顧櫻和歸希文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等她開口詢問,歸希文已經將剛才與張濤談話的內容透露出來。
“你說張濤會看上什麼樣的姑娘?他這次好像挺認真,都沒告訴我。”歸希文捏著下巴細想,左思右想沒猜出合適的人選。
“會不會是廠裡的姑娘?明天問問我媽,要是張濤真有眉目,她肯定知道點風聲。”
猜了半天,歸希文又自言自語道:“算了,還是等張濤自己告訴我吧。”
顧櫻在一旁靜靜聽著,隻問:“張濤和你隻說了這件事嗎?”
“嗯呐,不然呢?”歸希文不明所以。
顧櫻垂著眸子,微怔。
張濤看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應該是有什麼不能讓她聽到的事情吧,可若隻是談對象的事情,她有什麼不能聽的呢?
奇怪,真是奇怪。
顧櫻心裡想著事情,不知不覺走回家。
夜色漸深,洗漱過後,顧櫻早早躺在床上,卻沒睡著。
窗外月色正好,皎皎月光照進來,落在床頭,印出淡淡一片光輝。
顧櫻長長如鴉羽般的睫毛垂在眼簾,在月光下拓出一片薄薄的陰影。她睜著眼,察覺到身上的被子無聲滑落,正準備伸手拉上來,一隻寬闊的大手覆在她腰際的薄被上,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往上拉。
那隻寬闊的大手將被子蓋在她胸前之後,很有紳士風度地收了回去。
顧櫻垂眸看著身上的被子,在心底歎息一聲,自然地翻了個身。
這一輕微的舉動嚇了歸希文一大跳,他差點以為顧櫻醒了。
瞧見顧櫻緊閉著的雙眼以及她勻長的呼吸聲,歸希文才稍稍放下心,肆無忌憚地打量麵前的人。
顧櫻以前睡覺從來隻拿背對著他,不肯給他正臉,仿佛這樣兩人都會尷尬似的。
可是今天顧櫻她居然轉身了,雖說隻是睡熟之後無意識的舉動,但顧櫻無意識中已經開始願意麵對著他了,這是好兆頭!
歸希文看著麵前熟睡著的人乖乖的模樣,思緒忍不住飄回白天的雜貨間。
同樣昏暗的環境,同樣乖軟的人,同樣靜謐無聲的氣氛。
歸希文心裡開始躁動,忍不住想起那個借著酒勁故意而為卻被中斷的吻。
他現在很想繼續那個擁吻。
這樣想著,已經開始口乾舌燥的歸希文忍不住慢慢挪動身子,輕輕朝著顧櫻靠近。
他怕吵醒顧櫻,移動得極慢。
整個身子靠近之後,他麵對麵躺著,卻沒有急著吻下去,他靜靜靠在顧櫻麵前,細細看著她熟睡的容顏。淡淡月光下,她的臉呈現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詳。
歸希文沒由來地笑了。
他目光往下,慢慢移到她的頸脖,光潔的皮膚露在外麵,上麵有他白天接觸的記憶。
歸希文眸色變深,緩慢將腦袋湊過去,聞到顧櫻身上淡淡的皂香味道,他稍稍停頓,想起白天顧櫻推開他的情景。
顧櫻推開了他,他好不容易借著酒勁才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顧櫻直接推開了他。
歸希文喉結微動,稍稍轉換方向,隻在顧櫻鼻尖留下克製的淡淡一吻。
他泄氣似的躺下來,偏頭去看顧櫻的臉。
過了片刻,他忍無可忍起身,走去衛生間。
大床上,等人一走,顧櫻睜開眼,垂著眸子,神色複雜看著衛生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