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冬玲並不是一個專業的演員,她的表演漏洞百出。若是顧櫻真的生了病,恐怕她不會是以這樣輕鬆的語氣說出來。
歸希文出了大院,漫步目的地走著。
一抬頭,不知不覺竟回到了林業部家屬樓,他走到家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已經快要習慣這裡是他的家。
歸希文打開門,卻不急著進去,他站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確保裡麵並無動靜,才安心踏進去。
他並不想現在碰見顧櫻,看來顧櫻也的確是回娘家了。
歸希文走進臥室,徑直來到床頭櫃前,剛要打開床頭櫃,眼神瞥到桌上的東西,心裡一震。
那是一盒鹹酥包。
是前天晚上,他埋怨顧櫻買給歸希武,不買給他,顧櫻說他不喜歡吃甜的,承諾給他買鹹味的。
這本該是顧櫻昨天要給他的,昨天若是一切都沒發生,他早該吃上顧櫻買給他的酥包。
歸希文喉嚨一緊,慢慢將包裝盒撕開。
在溫度微高的房間裡靜靜待了兩天,酥包的口感已經不如剛出爐的時候,歸希文拿出一隻酥包放進嘴裡,吃著吃著,眼眶開始發紅。
他悄無聲息地放下手中未吃完的半截酥包,拿出鑰匙開了床頭櫃。
床頭櫃子裡靜靜躺著一封信。
那是前天晚上,他和顧櫻一起封好,一起裝進去的那封信。
歸希文緩緩從櫃子裡拿出信封,頓了一下,才拆開來看。
抽出顧櫻信紙的時候,歸希文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他屏住呼吸,輕輕將信紙展開。
信紙上隻有短短一行字:早知道你會偷看,真正的信我其實早就寫好藏起來了,到時候會給你。
歸希文:?
歸希文呼吸放緩,歪著腦袋,臉上露出一個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微笑。
他把信紙重新放回床頭櫃,依舊鎖好櫃子,開始在房間裡找起來。
房間裡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多,歸希文翻開櫃子,才發現顧櫻幾乎沒帶走衣服,她的衣服幾乎都留在家裡。
歸希文合上櫃子,在房間裡找了一番,沒找到。他又去客廳裡找了一番,依舊沒找到。
過了一個鐘頭,一無所獲的歸希文躺在木椅上,閉著眼一動不動。
找不到就算了吧,若是該他找到,他遲早會找到。
他這樣安慰自己。
接下來一周,歸希文都在大院裡和父母以及弟弟一起度過,期間沒有主動開口提顧櫻一次。
這可把張冬玲急壞了。
歸希文過了一周竟然還沒有要和顧櫻和好的趨勢,而且在家裡提都不提顧櫻,這麼下去,這兩人若非要分道揚鑣?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張冬玲在吃飯的時候見縫插針,“希文呐,你說你們也鬨了一周了,我看明雪都從娘家回去了,你怎麼還不回去?”
顧櫻當初說了,隻要歸希文回去,她也會回去。張冬玲隻得在歸希文身上使勁,“我說希文啊,你怎麼還不如人家小媳婦?夫妻倆吵架哪有隔夜仇,那不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嘛,你看你們都鬨一周了,你該回去了吧?”
歸希文放下筷子,語氣冷冷:“不回。”
“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歸希文起身離席,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順勢將門合上。
張冬玲一怔,氣得也將筷子扔在桌上,“怎麼回事嘛,到底鬨了什麼矛盾,過了這麼久還不消氣。”
歸向榮在旁邊接話:“你放寬心吧,小年輕們有他們的處理方式,你彆太插手,免得越攪合越亂,希文他自己會想明白的。”
張冬玲不滿地瞪向歸向榮:“想明白想明白,這都一周了他還想不明白?我看呐,他這小心眼的脾性,就隨了你!”
無辜躺槍的歸向榮:“……”
歸希武默默聽著,一邊扒飯,一邊望向房間方向。
吃完飯,歸希武偷偷溜進房間,端正坐到歸希文麵前,糯糯叫了一聲:“哥,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歸希文頭也沒抬。
歸希武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哥,要不你回去吧。”
歸希文眸色變冷,“你也來勸我?”
趕在歸希文發怒之前,歸希武求生欲極強地後退大半步,舉起手解釋:“哥,你先聽我說,我有原因。”
他掰著自己的黑眼圈,控訴:“看到沒,我已經一周沒睡好覺啦!”
歸希文意外挑眉:“我搶你被子?還是占你地盤?”
歸希文開始反省,原來他睡相這麼差嗎?以前和顧櫻睡在一張床上,也沒出現這麼多問題啊。
歸希武卻搖頭。
“哥,你第一天晚上摸著我的胳膊,說我胖了。”
“第二天晚上掐著我的腰,說我長肉了。”
“第三天晚上你一直在喊大嫂的名字。”
“第四天晚上抱著我的手當枕頭不肯撒開。”
“第五天晚上非要挨著我一起,聞我頭發上的味道。”
“更過分的是昨天晚上,你居然要親我!”
歸希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哥,再這麼下去,我要瘋了!”
歸希文聽著,臉上越來越黑,“這就是你半夜跑去客廳裡睡的原因?”
歸希武瘋狂點頭,“哥,這些我都沒告訴爸媽,我就想說,你心裡要是掛念大嫂,你就回去吧。”
彆在這裡折磨我了!
歸希文眯起一雙狹長的眼,上下打量歸希武的胳膊,腰際,頭發和嘴唇,麵無表情地否認:“不可能。”
“我不可能做這些事。”
歸希武不服:“怎麼不可能,我還能編出這些騙你不成?”
歸希文信誓旦旦:“因為我心裡還和你大嫂慪氣。這些是不是咱媽教你編的?”
歸希武:“……”
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他大哥更嘴硬的人了。
就這樣,歸希文又在大院裡待了兩天。
算起來也快小半個月了,歸希文是真沉得住氣,一點也沒說起要回去的事情。
張冬玲好說歹說勸不動,氣得也撒手不管,她記起顧櫻之前跟她的交代,讓她回去打掃打掃家裡的灰塵。
張冬玲抽了個空時間,去了一趟林業部家屬樓。
房子裡很乾淨,沒什麼垃圾。
也不奇怪,這些天都沒人來住,當然沒什麼垃圾。
不過桌上還是積了些灰塵。
張冬玲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將家裡家具都擦過一遍之後,張冬玲站在客廳裡環顧一圈,發現掛在客廳裡的台曆上也積了一層薄灰。
張冬玲拿起雞毛撣子朝上拍了兩下,刷刷一聲,裡麵掉出來一個東西。
定眼一看,是一封信。
張冬玲彎腰將信封撿起來,隻見封麵上赫然寫著:歸希文收。
也沒個寫信人的信息,不知道是誰寫的。
張冬玲納悶,誰會給歸希文寫了信,藏到掛曆裡麵啊?
奇奇怪怪的。
見信封封得完好無損,張冬玲不敢妄自拆開,她將信放在桌子上,等到下午歸希文下班回家,才提了一嘴。
“希文呐,我今天去你們新房子做衛生,在掛曆裡麵發現一封信,也不知道是誰寫給你的,我放在客廳桌上了……”
張冬玲話沒說完,剛跨進屋的歸希文瞬間跑得沒影。
張冬玲:?
這孩子,怎麼這麼著急?
歸希文一路跑回去,氣喘籲籲地打開門,一眼看到桌上靜靜躺著的信封。
信封上麵留了他的名字,雋秀的筆跡,工整的筆法,顯出寫信人的鄭重。
歸希文連呼吸都漏了一拍,他緩緩拿起信封,小心翼翼拆開,一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字鋪在他眼前:
看到這封信大約是一年之後。
一年之後的我們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不能給一個確定的答案,隻是因為這段婚姻也有太多的不確定。
畢竟從一開始,連結合都看起來莫名其妙。
你心裡可能會有諸多疑惑,但我無法當麵向你坦白,隻得借以寫信的形式。
或許一切都要從我搬進大院開始講起。
我並不算是一個外向開朗的人,身體緣故,很多時候我常常獨自一人,略顯孤寂。
搬來大院,張闊是第一個主動和我打招呼的人。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這樣的舉動實實在在讓我感受到一絲善意。
他是我在大院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我們的確也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處。
我對他的情誼,他對我的情誼,彼此都默契的沒有說明。
在我最初的規劃裡,找一個性情溫和的人一起生活,是切合實際的幻想。
我們平凡又普通,世俗眼裡的相配。
隻是後來事實證明,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他找到了更適合他的對象。
你的出現恰如其分。
現在想想,那時候應該是心懷感激的。
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都讓我在那個被拋棄的時刻顯得不那麼狼狽。
起初待你不親,隻是與你不熟,留了你脾氣不好的印象。
後來相處,發覺傳言也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可你也有你的原則與底線。
我無法現在與你坦白,我怕還沒有牢固下來的婚姻變得岌岌可危。
如果這段婚姻撐不了一年,這封信估計永遠不會被你看到。
我隻能留一點私心,期待一年後的我們已經伉儷情深。
那個時候,你看了信,大概會更容易原諒這件事。
也更願意相信我。
另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當你看完這封信,如果我恰巧在你身邊。
記得親我一下。
你親愛的妻子
七月初七留
歸希文手抖著將信放下,摔門而出,瘋了一樣往大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