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站起身,望著不甚清晰的警笛聲,也不慌。
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把旁邊的顧櫻拉起身,笑著望她:“你這幾天是不是都挺害怕?”
顧櫻搖頭,“這幾天倒不怎麼害怕,此刻才最害怕。”
張闊忍不住大笑起來,“為什麼呢?”
顧櫻也學著張闊的樣子,在褲子後麵拍了拍灰塵,道:“我怕你不守承諾。”
“可我看你嘴上說著害怕,神情一點也不慌。”張闊不信,哪有人害怕的時候還在意褲子上那一點灰塵。
顧櫻攤攤手,“那是因為害怕也無用。”
她看著遠處停著的警車,心裡默默計量著時間門,嘴上卻莫名其妙扯出另一個話題:“你在廠裡上班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遲到過吧?”
張闊一愣,他沒想到顧櫻突然提起這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思索片刻:“大概是。”
顧櫻搖頭,“不是大概,應該是一定,你一定沒有請過假,還記得以前你感冒,咳得厲害,嗓子裡有血,我建議你去醫院吊水,你沒去,隻吃了藥,熬到周末才去。”
聽到顧櫻提起這些往事,張闊有些動容,“原來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我當時在想,這人真拚命,為了一份工作,有必要這麼發奮嗎?連身體也不顧。”
顧櫻淡淡笑了笑,“我那時候心裡也篤定,我覺得你以後肯定會出人頭地,上天不會辜負勤奮的人,你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
張闊臉上有些發燙,這些話是顧櫻不曾對他說過的真心話。
他低著頭,聲音極小,“讓你失望了。”
顧櫻輕輕搖頭,“談不上失望,你後麵也的確過上了好日子,你看你現在已經是生產部的經理,一步一步上來,日子也是越來越好。”
“可那些是依靠了我那個老丈人,我如果沒有和明雪結婚,到現在也當不了這個所謂的經理。”張闊自嘲地笑了笑,這是他頭一次這樣坦誠地聊起此事。
顧櫻不讚同,“你也不必這樣妄自菲薄,如果不靠明雪,我相信以你的上進心,也可以靠著自己的雙手過上好日子,這一點我一直相信。”
好久沒有得到顧櫻這樣高度的讚揚,張闊差點羞得麵紅耳赤。
這個當口,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任何言語產生情緒上的衝動,沒想到聽到顧櫻這樣的話,他心裡竟然蕩出一片羞愧。
原來顧櫻是這樣看他的,原來自己在顧櫻心目中是這樣上進的形象。
張闊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一切又都成了虛無。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好像說什麼都太晚了,說什麼也都不管用了。
結局等在前方,朝他招手呢。
他有且隻有一條路。
顧櫻看著張闊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神不自覺又朝著遠處的警車看了一眼。
隨即話鋒一轉,“所以,你帶著我來到鄉下這個偏僻的地方,到了上班的時候卻還不打算回去,我想,你這麼上進的人,把工作都能拋到一邊,大概是不打算回去了吧。”
“你說,這樣的情況我能不怕麼?”
張闊靜靜聽著顧櫻的一段話,臉上逐漸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顧櫻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說好聽的話,什麼時候該坦白。
他站在顧櫻身側,隻說:“你放心吧,我會信守承諾的,你走吧,警車來了,他們馬上也會過來。到時候再走,就要鬨得不好看了。”
顧櫻站著沒動,過了幾秒,才將信將疑地挪動步伐。
走了兩步,餘光中瞥見張闊並沒有行動,她不放心地回望一眼,上下打量張闊。
張闊有些好笑,“你放心吧,我說了讓你走,不會有什麼小動作。”
顧櫻心裡鬆怔片刻,腳下的步子越跨越大,走出幾米遠,迎麵碰見飛奔而來的歸希文,張濤和明雪。
歸希文雙眼發紅,眼裡的血絲清晰可見,似乎好幾天沒合眼。
他一把拉過顧櫻,摸著她胳膊上下打量,生怕顧櫻哪裡受了傷,見她完好無損,才心裡一鬆,死死將人抱住。
仿佛永遠都不要分開。
被歸希文緊緊抱住的顧櫻快要透不過氣來,聽到旁邊張濤義憤填膺地要過去揪出張闊,顧櫻連忙掙脫開來,一把拉住張濤,“你彆過去!”
張濤被顧櫻死死拉住,十分不解:“為什麼?”
在張濤看來,張闊這樣的行動,就是故意讓歸希文下不來台。
張闊是已婚人士,顧櫻也是已婚人士,哪有兩個已婚人士莫名其妙一起消失幾天?
現在大院裡都傳遍了,各種謠言都有。
再加上現在恰巧顧櫻又懷了孕,而歸希文之前隻有腿傷的時候在家裡待了一陣子,其餘時間門基本都在跑生意,這樣聚少離多的情況下,張闊和顧櫻傳出什麼,不是讓這未出生的小孩也莫名其妙背負上一些不好的傳言麼!
張闊這招也太過分了,之後兩人回去,張闊難道就不怕有人對他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