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理開始自我懷疑。
一直以來她自以為做得挺到位的工作其實並沒有到位。
不然怎麼就發生了這種事呢?
夜櫻飄飄,清風徐徐,趴在石桌上的打刀已經睡著了,可他留下的問題卻沒有解決。
山姥切長義的這番醉話其實也揭示了他與山姥切國廣的核心問題早就不是什麼本歌仿品、什麼名字歸屬之類的爭議,而是她的現世身份揭露後出現的新矛盾。
「為什麼您在現世集刀時選了他而不是我?」
「為什麼您帶走了仿品卻沒集刀本歌?」
「在您的眼裡,身為本歌的我就這麼不起眼嗎?」
「同為山姥切,我就不值得您關注一眼嗎?」
這一連串的靈魂拷問,隻要想想鬱理就頭皮發麻。
她不知道啊!她集刀那會兒真沒想這麼多啊!不管是原本普通人的自己還是覺醒了死神血脈的自己都冤死了好麼!
鬱理很想說這其實就是個先來後到的問題,原有軌跡的自己那會兒大概滿腦子隻有是個古刀能給辟邪就行,瘋狂集刀期那會兒就是來者不拒先碰到哪個就收下哪個,一直到她覺得足夠了為止。在隻想自保的前提下,她的腦袋裡根本沒有多餘的有的沒的。
至於因為刀劍付喪神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命運成為了死神的自己又為何那樣集刀,就更不用多說了。
一切都是因緣際會。
“所以,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啊……”
到最後,她也隻能無奈歎氣,看向付喪神熟睡的漂亮麵孔時眼中帶上了些許憐惜和歉意。
“硬要說的話,就是緣分不夠吧。”
你很好,不比任何人差,就算性格高傲也不會惹人討厭,除了在被被這件事上會克製不住耍脾氣外真的沒有可挑剔的,如果你和被被一起來,或者沒有晚來這麼多,事情都不會變成這樣。
但可惜了……
一旦離開這座本丸、撇開審神者的立場,她就沒辦法繼續回應長義對她的那份期望。作為獨立的個人,她的心確實是偏的。
長義今天的這番質問何嘗也不代表了一份高度認可,因為他認她為主人,才會感到如此不甘,才會想要知道答案,想問問她集刀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鬱理知道自己注定要讓他失望,所以她很抱歉。
很抱歉,卻更不能撒謊哄騙,那才是對這片心意的侮辱。
“把它當成曆史看待,會不會就釋然些?”對著睡著的小少爺一邊碎碎念著,鬱理起身將膝頭的薄毯展開輕輕蓋在了醉刀的肩上,“畢竟你看,當初那麼珍視和喜愛你的長尾顯長最後也沒能成功同時持有你和國廣君,你們之後四處輾轉也各有其主。時光漫漫,為什麼非要執著我這其中之一的主人做到這些呢?”
真要說起來,就算現世裡她兩刀齊集,也不過是他們的曆代主人之一。隻要人類的文明還在繼續,她也終將化為史書中的一頁,和前主們沒什麼不同。
“太過在意某代主人或某件事,對長生種來說並不是好事,將來一定會過得很辛苦的。不是你是不夠好,是我沒抓住機會,僅此而已。”
又有風吹來,一片櫻瓣落在了打刀銀色的發間,讓向來神氣的小少爺這會兒顯得頗為純良無害,鬱理不由笑了。
她伸手拈起那片花瓣任它吹走,聲音越發的輕:“睡在這裡可不好,我去叫人過來。要乖乖等著喲,長義君。”
細碎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在竹林小徑裡,又是一陣夜風搖曳,吹動花枝也吹起石桌上付喪神柔軟的銀發。
無人看到那趴著熟睡的人收起指尖握得緊緊的拳頭,他轉過頭將臉深深埋進了臂彎,蓋著薄毯的雙肩跟著花枝一起微不可見地顫動。
第二日,又是無事發生的一天。
至少在昨夜嗨了一宴會,翌日該乾嘛乾嘛的刀劍們看來就是這個樣子。
哦,就是山姥切長義上午突然去了二樓一趟,然後又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下來。當時也在現場的短刀近侍稍微透了一下八卦,說這位上去是跟主君道歉的,好像是昨晚喝醉對主君說了什麼失禮的話,還累得主人回頭喊人把醉酒睡過去的他帶回屋子休息,今天酒醒後就立刻過去告罪雲雲。
具體說了什麼失禮的話不得而知,反正小短刀沒聽出一丁點有用的信息,道歉和被道歉的雙方你來我往的說辭都挺含糊的,他就聽了個一臉懵圈。
主人當然是很大度的原諒了他,雙方之後也和以往相處沒什麼區彆,這事就這麼揭過去了。
看著好像沒哪裡不對。
但後麵的幾天如果有仔細觀察……
“那位本歌君最近變得相當穩重了啊,山姥切你沒感覺嗎?往常你倆偶爾對上總要摩擦出點火星的氣氛好像也沒了。”
捅著旁邊的金發打刀,笑麵青江一臉的愕然,像是對這發展非常震驚很出乎意料一樣。
“所以呢?”山姥切國廣無語地看他,“這樣不好嗎?”不出事端主人也能安心啊。
“當然是好啦。”青江嗬嗬笑了,就是他摸著下巴嘖嘖有聲的樣子看著很欠揍,“意外也不意外的發展啊,差點忘記了我們的主人怎麼也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把事情做得這麼漂亮不奇怪。還以為後麵怎麼也要……嗬嗬嗬。”
山姥切:“……青江,你這樣真的不會被主人事後清算嗎?”
這會兒就算是他也看得出這脅差一直在暗戳戳看熱鬨,還不怕死的到處拱火。夢境記憶裡,像這樣的有一個算一個,不是都被收拾了?最典型的就要數那位鶴丸國永了。
“沒事,最多就是被打成重傷送進手入室。”當事刃微笑著說出一言難儘的話,“本丸生活太壓抑的話,總要找點東西多調劑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