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當然有。”三日月笑著點頭。
“隻是,概率有點低,說出來徒亂人心。”髭切歪著頭,“要是真能如願倒是再好不過。”
所以到底是什麼辦法?
…………
“哎呀,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難道說是覺得我之前提的條件太苛刻了嗎?”
公館的會客室裡,主人友康語氣輕快地看向周遭,相比起他滿臉的笑意,周圍的人全都能用臉色難看能形容。
“何止是苛刻,你簡直就是在趁火打劫!”薙切朝陽麵罩寒霜,一雙眼睛幾乎是殺機洶湧。
“哦呀好可怕,不愧是昔年統領過海外深夜料理人團隊的男人,感覺隨時會被沉海喂魚呢!”公館主人誇張後退一步露出怕怕之色,下一秒自己先笑起來,“不過薙切先生,動手之前也要好好想想你師父和你薙切家的家人哦。我友康雄一雖然在上層不值一提,也就是個靠祖蔭生活的小人物,但……也不是悄無聲息死去還無人問津的人啊。”
“彆衝動。”經理人按住朝陽的肩,向他輕輕搖頭,“彆看他確實沒什麼實質產業,但靠著這座祖上傳下的華族公館可是結交了不少人脈,類似小野那樣交情的友人也有幾個,他今天敢這樣做,必然是做好防範的。”
“可惡!”朝陽滿臉不甘。
“眼神彆這麼凶殘嘛小哥。”對方更是得意洋洋,“好歹以後我也是星宮館的一員,該好好相處才是。”
“我拒絕!”一道激動的女聲立刻響起,這並非鬱理喊出,而是她旁邊的留美子,“這是我女兒一手創建的心血,我不允許任何人染指!”
媽媽?
鬱理詫異看過去,就見到向來溫婉柔弱的母親滿臉的咬牙切齒,她伸出手想將女兒保護在身後,手中不知何時竟拿著招待客人用的點心叉直指對麵的公館主人,明明身體都在顫抖可氣勢卻很堅決。
“如果你再逼迫我女兒,我就和你同歸於儘!”
“媽媽!”/“留美子!”鬱理和繼父同時叫出來,紛紛伸手製止她的動作。
婦人再怎麼掙紮當然是敵不過丈夫和武力值極高的女兒的,輕易被奪了利器的她捂著臉跪地痛哭:“都是我!都是我非要來見你才讓事情變成這樣!我明明一直想要保護你給你一個安穩的家,為什麼卻一次次的反過來變成這樣?”
上次被綁到孤島是這樣,這次同樣也是!
母親悲傷自責的哭聲讓鬱理怔在原地,腦中有什麼畫麵跳出來。
「你知道我最滿意你賀介叔叔哪一點嗎?就是我進門之後,他沒有因為你是我前夫的女兒嫌棄你對你不好,你現在長大了也發達了,他也沒有挾恩圖報要我開口讓你為他做什麼。」
「你體諒媽媽,覺得媽媽辛苦同意和媽媽一起進藤原家的門,也為了避嫌在能賺錢後直接搬出去表明不會染指家產的態度,媽媽都一直都看在眼裡。但媽媽跟你賀介叔叔結婚前也是特地和他說好的,如果他嫌棄你,那還是分開比較好,憑媽媽的本事,再找個願意對你好的繼父總是不難的。」
「在媽媽心裡,你永遠是最重要的。」
“媽媽……”鬱理下意識伸手想要撫平母親的眼淚,對麵卻傳來公館主人的笑聲。
“真是讓人動容的舐犢之情啊,藤原太太。”對方的聲音陰測測的,拿腔捏調舉得高高的,“可是您是不是忘了您的丈夫了?藤原社長剛和小野簽過合同,就算您再不懂公司運作上的事也該清楚兩個公司之間巨大的差距,這個合作項目上誰占主導都不用猜吧?”
大公司找小公司合作,想要在項目上做些動作去故意為難對方實在太容易了,將其活活拖垮也不是做不到。
於是剛剛才將妻子扶起來的藤原賀介全身一僵,隨後就感覺到懷中妻子開始渾身發抖,他默默將她的腦袋按進懷裡沒敢看妻子的表情,但一抬頭就瞧見了長女雙手無措蜷在胸前抖著嘴唇看過來的蒼白神色。
那不是曆經世事的成年長女應有的眼神,更像是還沒長大就遭遇重挫的幼鳥,一瞬間,他想起了兒子新吾也曾有過這樣的表情。
“沒事的。”一邊抱著妻子,他一邊朝著長女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大不了破產而已,你媽媽和弟弟其實總在抱怨我沒時間陪他們,現在正好提前退休了。”
一股悶痛忽然就湧上心頭,鬱理下意識捂住胸口,明明頭一次體會的無能為力感這時卻特彆熟悉,好像曾經的自己品嘗過很多次,眼前又閃過畫麵。
「鬱理,你怎麼突然想起要學畫畫了?」
「不,不行嗎?……對不起媽媽,我不該任性突然提這樣的……」
「可以的,鬱理。倒不如說我很高興你提出這個要求。」
「賀介叔叔?」
「自從你和新吾從那個殺人遊戲裡回來,你還是那麼喜歡呆在家裡不出去,我其實一直都很擔心,現在聽到你這麼說可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叔叔……」
「去學吧,需要什麼都告訴我。雖然家裡隻經營了這麼一家公司,但給你請個好老師的能力還是有的。想感謝我的話,就好好學,學出成績來給我看。我很期待未來畫家星宮鬱理的橫空出世啊。」
「是!我會的!」
「也不用這樣努力,就算學不好也沒事,你隻要健健康康多笑一笑就好了。之前就說過的吧,雖然沒辦法成為你的爸爸,但是我和你媽媽還有新吾,都是你的家人對吧?」
畫麵的最後是那隻寬厚的手掌按在她的腦袋上,有力且溫柔,滿含著包容。
“你確定隻是破產嗎,藤原先生?”一聲陰冷的提醒打破了回憶的幻象,“不如再好好回想一下合同上的內容,稍不小心就會觸發違約。我記得違約需要賠償的數字……就算是現在的星宮館一時半會兒也籌借不出來呢。”
“你……!”薙切朝陽沒克製住發硬的拳頭就要衝過去,但馬上就被眼疾手快的經理人給死死拉住。
“都彆衝動。”他壓低聲音哄著鬱理和她的大弟子,“這家夥為了利益已經衝破底線,如果不讓他得逞恐怕會造成更大的損失,先答應他。”
“睿山……!”
朝陽剛扭頭瞪向對方,就被後者回吼過去:“你知道藤原家真出事會遭遇什麼嗎?不隻是破產,很可能還會坐牢,他乾得出來的!”
這句低吼直接讓所有的掙紮和動搖定格。
“是是,這就是這樣的。不愧是業內大名鼎鼎的睿山經理人,很快就猜出我所有後手了呢。”知道自己快要得逞的公館主人再也不掩飾得意嘴臉,直接哈哈大笑起來,轉頭看向一直低頭沒說話的鬱理身上,“所以呢,那邊的星宮大師……哦,或者說星宮小同學,可以跟大叔我簽合同了嗎?不然你慈愛的繼父很快就會鋃鐺入獄,你親愛的媽媽也要再一次失去丈夫,而那個可憐的新吾弟弟也一樣,以後要頂著罪犯兒子的身份活下去了吧。”
“欺、人、太、甚……”朝陽再忍不住脾氣,一把甩開經理人的鉗製,伸手就要從身上拿出什麼危險的東西,“我要把你的舌頭和手指……唔!”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
“退下,這裡不需要你強出頭。”平靜到冰冷的女聲,讓人不自覺消減怒氣的同時還打了一個輕顫。
意識到什麼的薙切朝陽不由側轉頭看過去,在看清那人臉上和記憶裡毫無二致的從容威嚴後,所有的情緒都被撫平。
“是,師父大人。”他後退一步,突然極為乖巧的模樣引得藤原夫妻都不由詫異看過來,青年也不管,隻是笑著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這一句算是提示了所有人鬱理的變化。
“鬱、鬱理。”還靠在丈夫懷中的留美子伸手就想抓住女兒,“你,想起來了?”
然後她的手就被女兒搶先握住,對方朝她彎眉一笑:“是,媽媽。”鬱理抬頭,又看向繼父,“對不起叔叔,給你添麻煩了。”
無論語氣神態都不複剛才的天真懵懂,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稱重從容,見狀大鬆了口氣的繼父隻是搖頭:“你沒事就好。”
鬱理向他笑笑,接著就鬆開母親的手轉身朝著公館主人那邊走去。
這時她麵上的笑已經變得淺淡,身上的晚禮服裙擺搖蕩,卻不複之前進場時的無邪銳氣,反而充滿濃稠的壓迫感,每往前一步都是浪濤般洶湧。
“這個氣場……不,不可能!”公館主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連連後退,“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恢複記憶!”
“那要多謝友康先生了。”他往後退一步,鬱理就朝一步,直至他退無可退這才在他三步外站定,眸光居高臨下,“一再的拿我的家人反複刺激我,記憶可能還沒那麼容易恢複呢。”
這次輪到友康雄一的臉色慘白了。
但他對麵的料理大師明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之前友康先生就一直打著為小野社長的名義請我治療他的厭食症,作為我叔叔的合作對象,如此相邀確實不該推卻。我接下了,就今晚解決吧。”
“什……!”
“膝丸。”沒理會公館主人的驚詫,鬱理頭也不回地召喚近侍,“去通知小野社長,還有堂島先生他們,今晚我請大家吃一頓夜宵。”說話間,右手心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把廚刀,上麵仿秋水三個字在燈光下一閃而過。
“是,家主!”膝丸正一臉激動通紅,答應得比誰都亢奮。
友康想要製止根本來不及了,事實上他連這個保鏢竟然也在屋裡都沒想到,更彆提對方還有那樣的身手,隻能慘白著臉向麵前的人扯出諂媚的笑:“星宮大師,其實……也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的。這一切,一切都是誤會啊。”
“怎麼會?”鬱理向他一笑,手中的廚刀直接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您今日送了我這樣一份大禮,作為被您如此推崇的未來廚神,不好好回禮好好當眾證明一下可不是我的處世之道啊。”
刀刃上寒光閃閃,仿佛做夜宵的食材就是對方一樣。
夜已深,但友康公館卻未歇,甚至沸騰熱鬨。
終於處理完酒店麻煩的司瑛士一路急趕,終於也抵達了酒會,見裡麵人聲鼎沸也是鬆了口氣。
這樣的話星宮大人還在的概率也不小,畢竟還有三位料理大師在……不,她現在記憶不全,貿然身處其中也不是好事。
希望薙切朝陽有用點,至少能幫她擋掉一些麻煩。
青年這麼想著,剛要舉步踏上走進前方大門,就聽見那裡麵有一團嘈雜的人聲越來越接近門口,隱隱還能聽見“星宮大師”的稱呼。
她果然還在……
“星宮大師,真是太厲害了!隻靠一份點心就治愈了一個重度厭食症患者,不愧是國內料理人的頂點!”
“小野社長完全拜服在您的料理之下了,哭著喊著要在星宮城堡求一個位置呢。”
“弗蘭切大師背後的萊特集團都有意要跟您的星宮館合作了,您確定不改主意將這個機會拱手讓給遠月和關田嗎?”
“星宮大師,這個能治愈厭食症的料理肯定是您閉關這麼長時間的另一個新作吧,不知道另一道叩關料理茶湯又是何等美妙的滋味,您的天賦真的是讓所有天才顫抖啊。”
從光輝燦爛的光源裡逐漸步出人影,第一個出現的身姿就迎麵跌入司瑛士的眼簾,直接就讓他停住了呼吸。
那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美麗身影,長發披散如雲如霧,襯得明豔的五官都變得柔媚起來,被長裙包裹的雙腿走動間帶著層疊的裙擺搖曳生姿,這樣的外貌該柔弱的嫵媚的,但那股來自上位者的高位氣質和刻意保持的端莊疏離不由令人心生仰視和敬畏。
仿佛一株生於巔峰的高嶺之花,美豔柔媚卻高不可攀,但止不住的引人心折。
一陣夜風吹過,晃動她的裙擺和前額鬢邊的長發,女郎似是因為不太適應而微微蹙眉,抬起手五指從劉海處伸進發間就是向後一個梳理,光潔的額頭和漫不經心應酬的神色便在司瑛士的眼中一覽無餘。
這時,她的目光也和正對麵的他碰上。
女郎有些冷肅的翡翠眼眸便掛上了溫和的笑意,她向他點頭:“瑛士,來參加酒會的嗎?正好,堂島前輩他們還沒走。”
我是來看你的。
這話司瑛士說不出口,這時候他的臉早已經紅透,心更是跳得厲害,隻是磕磕巴巴:“您,您這是要回去了嗎?”
“是的。”對方點頭,隨意瞥了一眼身後的公館,“事情都已經辦完,也該回去休息了。”
他剛想問是辦什麼事,後方的人群裡又響起一陣慌亂驚呼,有個人衝破了人群轉到了他和星宮大人之間,噗通一聲就直接跪了下去,頭重重嗑在地上。
土、土下座?
“星宮大師,請饒了我!請您饒了我吧!”對方重重磕頭,狀若瘋癲,“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利欲熏心,是我不擇手段,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但是請您饒了我,我保證再也不敢了,以後我就是您身邊的一條狗,您讓我做什麼我都照做,隻求您放過這一馬,我什麼都願意答應,求求您了!”
被他的舉動驚到,原本吵鬨的周遭都變得鴉雀無聲。
眼見對方求饒途中腦門都開始見紅,女郎的眼中都沒有絲毫波動,直到他說完才歪頭俯視他:“你說什麼都願意答應?”
“是……是!隻能您能饒了我這一次!”對方一聽有門立時露出狂喜。
但這份喜色在女郎仰頭看向身後的這座明治公館時逐漸凝固且變得慘白,下一秒就聽她漫不經心道。
“友康先生這座祖宅不錯,處處都符合我尋古的愛好,我確實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