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憑南下的同時, 裡水這邊也格外的熱鬨。
青鬆觀杯雷劈成了廢墟,槐樹林的匠人們想把道觀建得更大一點, 那地方自然要再占上一些。
雁歸山上麵建一座小道觀一般無人說什麼, 但若是道觀要往大的方向建的話, 這就必須得官府同意了。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隻有拿到了官府的批文, 這才算名正言順。
杜縣令還不知道槐樹林的那些匠人們正在打他的主意,他下了官衙後,正準備和孫鶴去喝兩杯, 解解乏。
然而等他們倆到江月酒樓時, 推開雅間的門,酒店裡麵已經有人坐在那了。
“傅觀主?”杜縣令雖然和這位當了這麼久的鄰居, 但交情一直不上不下。他每逢過年過節都會讓人送禮去道觀,但是這位卻從來沒表示過什麼。今天突然看到她, 他莫名一顆心提了起來。
“彆緊張,”傅杳示意他們兩個坐, “我來是想在雁歸山買塊地方。你也知道我那個道觀現在毀了,需要重新修建。我琢磨著,之前的道觀也沒有地契, 這回頭道觀若是建成了,你們想要鏟平它, 我連阻止的借口都沒, 所以想要買下那塊地。”
“原來是這事。”杜縣令小小的鬆了口氣, “這個無須觀主您出錢, 然後我讓人把地契送上門去就行。”
“我還是彆了,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我不想欠人情。”傅杳一邊扇著手裡的玉折扇一邊道,“更何況,我要的地不算先。這是圖紙,你還是先瞧一瞧為妙。”
杜縣令把圖紙截過來一看,愣了,“這……”
這地方確實有些大了,幾乎含括了整個方家村不說,雁歸山有半邊都被占了去。
“這我怕是不能做主。”杜縣令明言道。
“你是裡水的父母官,怎麼就做不了主。”傅杳小風扇著,眼睛卻是看得杜縣令背後直冒冷汗,“還是說,你不願意做這個主?”
“不是,主要是這塊地實在是太大了。”杜縣令道,“您就算要建道觀,那也不至於把整個方家村全都納進去。”
“那如果我非要納呢?”傅杳道,“這麼一塊地方,隻要給我,價錢隨便你開。”
“這……”
“我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不想去京城麻煩陛下。”傅杳又道,“若是我去京城的話,想來陛下應該不會這麼小氣。”
杜縣令頓時又猶豫了。
他在這裡當縣令,父親沒少給他寫信,讓他放聰明點。
陛下而這位的交情,他知道一鱗半爪。如果她真的要去找陛下的話,畢竟還真不會這麼小氣。
“那……行。”他考慮了半晌,最後在孫鶴的扯袖子下,答應了這樁事。
傅杳見他鬆了口,搖著扇子一笑。道“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害怕。這道觀和佛寺都差不多,那些佛寺能一占就是幾千畝的良田,怎麼我們道家就不行。而且,方家村我雖然買了下來,但不會趕走裡麵的百姓,隻是以後官家無權對那裡的地指手畫腳而已。”
聽她不將百姓們趕走,杜縣令也算心裡有些許的寬慰。
“那就好。具體的事宜,等明日我讓人前去道觀和您詳談。”杜縣令道。
“好說。”傅杳扇子一收,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喝酒了。”
話雖然這麼說,杜縣令和孫鶴還是跟著齊聲恭敬的把她送出了雅間。
傅杳走後,杜縣令歎道“我就怕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啊。”
他不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但他卻願意為百姓著想。
孫鶴卻道“勞民傷財應該不至於。具體如何,明天我們去書院問問先生,看他怎麼說吧。”
“也好。”
第二天,杜縣令帶著人來了裡水書院,然後他把道觀買地的事都告訴了先生,詢問他這樣是否可行。
六安先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周圍的學生,“你們覺得呢?”
周圍學生們答案不一,但絕大多數都比較反對道觀大興土木。
“那隻是一座道觀而已。裡水的百姓們絕大多數人,身上都還沒有一件完好的衣裳,住的也都是泥屋土瓦。真正辛勞的人每天都在為三餐而憂慮,而無所事事的也能夠住上寬敞的府宅,這難道不覺得諷刺嘛?”
到底是讀書人,年紀輕輕還未步入官場,就已經憤世嫉俗。
六安先生聽完了周圍學生的回答後,沒有立即做評價,而是對身邊的仆人道“你現在去給書院三舍的學生都布一道題,問問他們的看法,答卷要交上來才準下學。”
“是。”
眼見著隨從去了,杜縣令和孫鶴明白,先生這是要借著這個機會考一考學院裡的學生們。
他們也樂得再等一等,看看這些年輕人怎麼說。
這道臨時加上的題目很快在書院裡引起了波瀾。不過因為課上,不能交頭接耳,大家也隻能是左瞧右看了一會兒後,各自以及答自己的。
差不多比平時延長了兩刻鐘下學,六安先生他們用過午食後,正好學院裡所有的卷子都被收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