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本子選人,角色挑人。
就像剛剛說的那樣,表演隊就算是這能走遍全國各地,它也隻是個表演隊,能提供給社員們的補貼隻能是一種意外之喜,而無法成為幫他們維持生活所需要的費用的支撐。
所以,不同的本子會按照角色找不同適合的人,人數能變,數量卻有限。
像是蘇曼選出來的這三個本子所需要的人就不算多。
《“重女輕男”》劇本需要三十歲上下的男性主角一個,兩個分彆擔任男主角母親和丈母娘的角色,和一個扮演男主角妻子的角色;
《家暴隻有“0”次和無數次》劇本需要一對能扮演新婚夫妻的男女主角,和一個苦口婆心,明知道女主遭遇了家庭暴力卻還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說著勸和不勸分話的鄰居扮演者;
《“招娣兒”的一生》劇本需要一個能夠真情實感將招娣兒的苦、招娣兒的恨和招娣兒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表演出來的女主角,扮演招娣兒公婆、丈夫的人,以及扮演買賣人口,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牙婆子的人。
三個劇本裡需要扮演的主要人物,大概是需要十二個人。
其中男演員需要四個,女演員需要八個。
至於三個劇本裡都出現過的婦聯形象、公安形象和一些路人甲乙丙丁的龍套角色,倒是不用特意選人,到時候直接讓各大隊的大隊長和婦女主任上台去演,尤其是那種正麵的婦女形象,要是婦女主任演得不行的話,也能讓崔秀菊和李梅花倆人上!
說實話,要不是蘇曼還得統領大局的話,她都想自己上去表演,再去刷一波來自社員的好感度呢。
想到這兒,蘇曼就開始在回憶剛剛上台表演的那些人裡頭,有沒有適合這三個劇本中角色的形象了。
蘇曼想著,看向自己身邊的四位劇本編劇同誌,看著他們這因為所處時代沒有選秀節目而從來都沒有見過海選現場,都表現得不知所措的樣子,她主動說道:“你們寫的劇本都很好,所以我一定不會辜負裡麵的每一個角色,會選出最適合的人來演的。”
雖然早就聽說公社婦聯的蘇主任是個對待那些犯了錯的社員和知青們是如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但對待沒有犯錯表現良好的同誌們則是如春風般溫暖,夏天一樣熱情的人,但不管是劉招娣,韓大智,還是艾慶草和郝誌強,他們都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這位蘇主任。
就像是此刻,幾個人都沒想到這位有著看上去比他們還稚嫩臉龐的領導同誌會如此肯定、珍惜他們寫的劇本。幾個人互相對了下眼神,心裡都想:果然,蘇主任真的和傳聞中一樣,親切友好熱情!
蘇曼並不知道坐在自己旁邊跟著一起過來選演員的大隊編劇們正在通過眼神交流著對自己的崇拜,更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和他們說了兩句話的工夫,自己就又多出來了幾個迷弟迷妹。
她隻繼續說著自己計劃的演員選拔環節:“每一個角色都至少得選兩個人出來競爭,到時候給他們提供劇本中的情節和台詞,讓他們現場準備,現場發揮,到時候根據每個人的具體表現來選出最後的角色扮演者,有競爭力才有動力嘛。”
說著,蘇曼打了個響指:“哦對了,我們還得再找個人來當旁白兼職主持人!”
……
在蘇曼有條不紊的安排下,表演班子的演員選拔活動進展得十分順利。
……除了演招娣的人選問題,和那幾個好不容易被選上的男同誌在知道要演的角色不是啥好東西以後,明顯對角色產生的抗拒態度以外,可以說是一切都很順利!
招娣兒的人選是真的很難選,因為這個人物是十分複雜的。
她是一個深受封建思想迫害,被洗腦到從不懂得反抗,甚至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一個既可憐又可恨的女人。
但與此同時,她又是一個不介意自己被犧牲,也能眼睜睜看著妹妹們被犧牲而無動於衷的,卻又能為了孩子能夠奉獻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殺人——哪怕是在犯了會被判死刑的罪惡以後,也能為了孩子而放棄逃跑,主動投案自首,隻為了能夠求公安同誌幫自己把孩子找回來的,一位可悲又無私的母親。
這是一個十分複雜多變的角色。
蘇曼在看了幾個人的表演以後,都覺得不滿意,覺得她們演繹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招娣兒的形象。
她們,不夠瘋狂。
瘋狂……
這個詞讓蘇曼不免想到了一個人,一個絕對能夠出演招娣兒這個角色的人——
程素素。
可她的精神狀態才剛有所好轉,如果讓她來演繹這樣一個有著和她相似經曆,卻比她多了些冷血可恨,也多更多的瘋狂的角色的話,蘇曼擔心她會……
正在蘇曼暫時沒有選出扮演招娣兒的演員,卻沒有決定是否要去找程素素的第二天,程素素本人卻在崔秀菊和李梅花的陪同下,主動來到公社找到了蘇曼。
“我聽說公社在選演員,選能去其他公社和縣裡演出的演員……”瘋了不少年的程素素如今看上去,整個人都體麵很多,隻是在對話、表達的時候仍會表現出些許遲鈍,但這並不影響蘇曼理解她話裡的意思。
——她想要參加選拔,原因是這樣能讓她離開田家莊生產大隊,去看外麵的世界,去尋找遺失的女兒,和早就尋不到的親人。
看著程素素說不出來卻麵帶哀求的樣子,蘇曼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你能答應我,你不會為此而傷心的話,我就把你的名字寫在這上麵。”
程素素見蘇曼點頭,也跟著點頭:“我答應,不傷心。”
在將程素素的名字寫上去的時候,蘇曼想,招娣兒的演員有了,但劇本裡的招娣兒在自首之後又再見到了那三個被公安同誌尋回來的女兒,此生無憾。那程素素呢?程素素的未來,她那個已經遺失了多年的女兒的未來,又在哪裡呢?
……
在安排崔秀菊和李梅花兩個人將程素素送回去,囑咐兩個人幫助她背台詞、排練以後,蘇曼的辦公室裡又迎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這三個氣勢洶洶說要改劇本,不改就拒絕演出的表達,和他們梗梗著的,好像這樣能讓人看起來更加倔強,不好說服的樣子。
蘇曼表示:男演員有情緒可以,但這和我同不同意是兩回事。
“演戲演戲,演的就隻是一場戲!這要是咱生產大隊裡頭有像你們……像你們演的角色那樣的人渣、畜生的話,那這劇本肯定就會在我的介入下換一個結局。”蘇曼說著,在幾個人驚悚的目光中,緩緩說道,“但說來說去,這就是演戲,你們有啥可擔心的?難不成你們幾個男同誌是像劇本裡寫得那樣,是真都打過老婆孩子,賣過閨女?不然的話,你們是為啥不願意演,是不是心虛?如果是的話,那你們還真是不用演了,直接丟掉劇本進入大結局,跟我回公社把犯罪事實交代清楚以後,就都上下邊農場演去吧!”
“當然不是!我們、我們都是本分人,現在都不打媳婦兒的!”
麵對這幾個剛剛還氣焰囂張說要找自己改劇本,這會兒又搞文字遊戲說他們是“現在”不打老婆時心虛的樣子,蘇曼可以說是相當清楚這幾個人在自己過來麥稈公社以前時,是個什麼德行。
準確來說,要不是知道這幾個人的真實秉性,知道他們現在所謂的“不打老婆”是暫時迫於自己的壓力才消停了一時半刻的話,蘇曼才不會選他們過來當演員呢!
所謂相由心生,想要在一群沒有接受過任何演技培訓的社員裡,找到能夠完美演繹劇本中基本上都不是啥好東西的男性角色的演員,蘇曼能想到的,就是本色出演。
蘇曼選出來的這四個男演員,都是做出過和劇本中男主角同樣行為的人,除了扮演招娣兒公公的老大爺以外,另外三個人是都和裡麵的男主角如出一轍!
——出演趙三的人叫周大壯。雖然他沒咋打過人,但因為他老婆給他生了兩個閨女,他想要兒子,所以日子過得也是吵吵鬨鬨,他對倆閨女也不咋好,對老婆更是跟使喚老黃牛似的。隻看他滿臉橫肉的樣子就知道,他在家是嘛也不乾,香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那種。
——出演秦田一的人叫郝建,長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還曾經當過隊裡頭的記分員,但在蘇曼整治各大隊家暴以前,他打老婆可是出了名的,雖說沒像是崔福那樣打崔秀菊打得險些鬨出人命,但他愛人日子過的也跟是給他出氣的沙袋一樣,總是鼻青臉腫的。
——出演招娣兒丈夫的人更是不陌生,他就是花錢買了秦招娣,親手將兩個親生女兒賣進狼窩虎穴,還將程素素逼瘋的男人,田富貴。
大概是因為在知道劇本內容後,對自己和劇本中男主人公有著或有過同樣行為的事情而感到心虛,並為劇本中的男人所擁有的結局而感到恐懼不安,周大壯、郝建和田富貴三個人在麵對蘇曼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挨了她一樣似的,看向蘇曼的眼神也總是飄忽不定的,總覺得蘇曼像是知道了什麼,才會選他們來演這樣角色似的。
但不管咋樣,對這樣的角色都實在抵觸的幾個人還是強忍著膽怯,囁嚅道:“蘇主任,我們覺得……”
“你們排練好了?”蘇曼看著仨人仍不死心的樣子,直接下達最後通牒道,“你們所在大隊的掃盲班應該已經開始教你們背憲法了吧?都知道啥叫將功補過不?你們要是實在不想演的話可以,正好我最近的婦聯工作抓得不夠緊,打算再四處走訪一圈,看看還有沒有人知法犯法,要是有的話,那就……”
“!!!”
一聽這話,三個人麵麵相覷,連忙改口說道:“蘇、蘇主任,我們過來是想說,我們覺得現在的排練力度還不夠大,我們想要延長排練時間,多練習練習,爭取在演出的時候能夠為咱們公社爭光!”
“很好。”蘇曼微笑道,“既然你們想要尋求進步的心情這麼強烈,那排練時間就多加一個小時吧!但以後一點,不要耽誤上工乾地裡活哦!”
三個人:“……”
魔鬼!她就是個魔鬼!
被迫增加了一個小時排練時間的三個人,四舍五入就等於是多了幾次排練到大結局蹲局子吃牢飯的情節不說,平日還要按時上工乾農活,回家更是還不能再拿媳婦兒孩子撒氣,甚至還要改正那些錯誤行為……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
時間總是在人們的奔波與忙碌中飛快流逝。
在忙忙碌碌隻為了組建表演班子、挑選劇本、選拔演員和監督日常排練中,在忙著“建軍節”劇本的內容排練,也忙著即將到來的省領導和薛主席將會過來麥稈公社見證這裡建軍節表演的時候,蘇曼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忙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也在這樣的忙碌中度過了夏天最炎熱的七月。
也是在這樣的忙碌中,從七月中旬正式開始排練裡,蘇曼、演員和四位編劇也終於是將這三部劇排練得差不多了,這可真是讓這群累得都快要褪去一層皮似的同誌們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雖然蘇曼從最開始就沒有對這群沒有半點表演基礎的社員們抱有太高要求,主要排練也是練他們能夠上台不緊張,把該說的台詞說出來,該表達的觀點表達出來,好將普法、教育的核心表達給前來觀看演出的領導同誌們,讓省領導能夠發話允許表演隊四處表演,就算達成目的——
但是!
但是可能真的有“本色出演”的演技buff加持,和這半個月堅持排練的原因,三個劇本被社員們演繹出來的最終效果,竟然還不錯!
起碼在蘇曼看來,是不輸於她在敏感時期開始前,和公社高中的同學們一起去看電影時,那些電影演員所帶給人的表現力與感染力的。
這真的是屬於意外之喜了。
對此,蘇曼隻能說,這半個月付出的努力與辛苦都沒有白費,是相當值得的。
七月三十號,在結束了即將在建軍節上演的正式演出活動到來以前的最後一次排練,蘇曼見難得人都來齊了,她便在眾人都特意來公社這邊彩排的休息時間,先是看了看已經在公社搭好的台子,和被放在不遠處倉庫裡準備好的演出道具,又看了看正湊在一起說話的演員們。
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中,蘇曼走上了身後的台上,對站在台下的演員們喊道:
“同誌們,下周一就是八一建軍節了!到時候,會有省城的領導過來,在咱們麥稈公社,在已經搭好的這個台子,也就是你們現在站著的位置,觀看你們在台上的表演,這是一件多麼讓人感到驕傲的事情,也是多麼榮幸的事情啊!為了保證演出能夠順利進行,在這幾天的時間裡,我希望你們都能夠養足精神,以最飽滿的姿態,用你們最真實的情感來演繹你們的角色,讓省領導為你們鼓掌喝彩!你們說,我們可以做到嗎!”
“可以!我們可以做到!”
在蘇曼言語的渲染下,這群已經排練了半個多月,對上台這件事情已經沒了最開始膽怯的演員們全都激動得不得了,漲紅了一張臉應和著她的話,揮舞著手臂回應著她的發問。
大家滿心想著的都是——
下周一,請你快點到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寫[1]這段話時,想到的是德國著名神學家兼信義宗牧師馬丁·尼莫拉的詩《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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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評論少了好多,是因為要開學了嗎?[托腮]
大家的暑假作業都完成了嗎?開學也要保持心情愉快,下半年的假期還是挺多的……如果沒有調休就更好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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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十二點了,祝大家晚安,也祝我自己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