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2 / 2)

尤其是在和蘇曼進行了深度交流以後,歐縣長就被蘇曼所提出的名為“城市一體化”的新概念所折服,並為她已經有所規劃的設想而產生了一種向往之心,和更多的,想要親手將這個想法變為現實的野心。

“小蘇,你能不能再跟我講講工業和農業那部分?我聽你說完,總覺得咱們縣真要是想去實現一體化發展的話,光靠種糧食的話,是很難實現和工業完美結合……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辦公室,正好也聽聽老田你怎麼解釋那幾個逃跑盲流的事情!”歐縣長邊說著,邊抬手招呼著一旁負責記錄的馬秘書,和蘇曼、田慶豐兩個人,示意他們前麵帶路,幾個人一起去辦公室詳細討論。

——

歐縣長本名叫做歐為民,和田慶豐同歲。年輕時還曾和他在一個部隊共事過,隻是作為大學生出身的他在當時就已經是團級部隊裡的政委了,而田慶豐那時候還隻是個步兵營的副營長,當時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如今仍留在部隊裡的陳連長。

雖說關係不算特彆親密,但一起上陣殺敵的戰友情也是不作假的。

當年,老田是整個團裡都出了名的耿直憨厚卻又最得團長欣賞的戰士,陳連長是他們仨裡歲數最小的,當時還隻是個剛入伍的新兵蛋子,雖說是個沉默寡言的,但上陣殺敵也是毫不含糊。

歐縣長在那時候自詡有文化,總是愛講大道理,對這些兵痞子多少都有些看不上,後來還在這個問題上跌了個大跟頭,慢慢才改掉這個臭毛病。當時整個團裡麵,也就隻有田慶豐不計較他這瞧不起人的毛病,總幫著他。

這也是為啥兩個人能再一次以上下級的關係重逢在花陽縣以後,歐縣長所表現出來的,對田慶豐的態度會是這樣又親切又愛互相拌嘴的原因——他們從前在部隊時就是這樣相處的。

隻是偶爾再回頭來看,他們三個人裡,反倒是隻有陳連長實現了他年少時說要當一輩子兵的夢,而和他有著同樣夢想的歐縣長自己和田慶豐兩個人卻都因為種種原因,而走上了屬於各自不同的道路。

這也是為什麼歐縣長會將麥稈公社作為他第一次開展“針對各公社工作情況,進行走訪調查”工作時的第一站的原因。

——他想要看看田慶豐還是不是當年拍著胸口說要造福一方百姓的“田大膽兒”,他又有沒有真的說到做到,成為了他想成為的人。

不同於之前幾任縣長在執行這項工作時,恨不得張羅打鼓讓各個公社的人都提前做好迎接工作的張揚表現,歐縣長在確定這次走訪調查工作時,第一強調的,就是要保密!

歐縣長如今早已經過了好虛榮的年紀,他現在想要做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成績,更多的還是對得起老百姓的良心。

大張旗鼓固然能滿足虛榮,撐起自己上任後的麵子,但也給了各個公社的領導可鑽空子的機會,和供他們提前做好準備,大搞□□的時間。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發生,也為了能夠進一步了解到各公社的真實情況,歐縣長便帶著馬秘書一起喬裝打扮成了如今這副衣衫襤褸的貧苦樣子,打算借此形象去到各個公社走訪,試探情況。

隻是歐縣長自己也沒想到,才剛到第一站,他就先兜不住話,自投羅網地暴露了身份。

歐縣長:不是我不小心,隻是看到的一切都讓我難以抗拒![3]

對於自己才剛到第一站的麥稈公社就主動暴露身份的事情,歐縣長一邊安慰自己這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工作,一邊是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好能在了解服裝廠和磚窯具體情況的同時,還能夠就這個問題繼續和蘇曼進行探討。

當然了,按照歐縣長的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挖牆腳,將蘇曼帶到縣裡輔助自己工作。但在和蘇曼聊了幾句,就聽出她話裡話外意思都是想要將麥稈公社作為事業地步點的意思,歐縣長也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也是,省婦聯薛主席那邊都沒能說服她去省裡工作,自己這個想法也隻能是徐徐圖之了。

但歐縣長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會因為想要招呼蘇曼和田慶豐去辦公室詳談這一舉動,而被迫成為群眾眼中的“焦點”……

……

“小蘇,老田,咱們去辦公室談吧,正好也能讓我和小馬跟你辦公室那換身衣服,等會兒我們可還得一起見證磚窯的開爐呢!正好宣傳部的同誌也都在,我看他們手裡也都帶著相機呢,等換好了衣服可得讓他們給咱們都多拍幾張照片,到時候一起放到縣裡的宣傳欄!”

歐縣長對磚窯十分關注,生怕自己會錯過這個作為整個縣唯一的磚窯的第一批磚的出窯場景。連忙招呼著田慶豐和蘇曼,卻不想這一舉動引起站在不遠處磚窯附近的社員們對他的關注。

準確來說,大夥兒早在剛剛歐縣長和馬秘書這兩個穿得破衣爛衫的人靠近田慶豐和蘇曼時,就關注到了他們。尤其是在這倆人竟然還從剛才就一直拉著他們公社的兩位領導說個沒完沒了,這會兒還直接揚手的樣子,更是讓眾人都不免將不算友善,甚至還有些警惕、防備的目光投放到了他們身上。

雖然沒能聽清楚他說的是啥,但在場不少人都聽出了這個衣衫襤褸的人對他們公社書記和婦聯主任的態度有些太衝了,讓人聽著就有些不舒服,也不免不住地往這邊看,全然忽略了田慶豐比他們都要健碩的身形,隻一心擔憂自家公社的領導……主要是蘇主任,大家都擔心她會被欺負。

眾人:

“那倆人誰啊,不像是咱公社的人啊?”

“這穿著打扮像是逃難來的外鄉人……”

“他們不會和頭幾天被送進衛生所的那幾個人是一撥的吧?”

“啊?那這要是一撥的話,那咱們是不是得過去看看是啥情況。”

“……”

跟著磚窯幫忙,外加不少過來湊熱鬨的社員們聚集在一起,小聲議論著田慶豐四個人之間略顯詭異的氣氛,和作為唯一一位女同誌的蘇曼在其中是否處於下風的可能,商量著要不要過去以人多力量大的形式“震懾”一下那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大夥兒正說著,還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喬黎明在聽到了他們探討內容的同時,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情況。

喬黎明本來有些躁動不安,想要直接過去當個“護花使者”,但他又深知蘇曼不是那種會輕易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的性格,也知道她並非是溫室裡的嬌花,生怕自己這樣貿然過去會引起蘇曼的反感。

他躊躇不定地站了一會兒,在看到站在蘇曼旁邊,在看到臉上帶著一道道泥印子的歐縣長和旁邊差不多形象的馬秘書,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先是跑去磚窯那邊一趟,後又跑回來。

眾人:???

迎著眾人或茫然,或戲謔,或想阻止他行為的目光,喬黎明是大長腿一邁,說著就朝蘇曼那邊走去了。

“小蘇主任,磚窯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按照趙磊和周愛國兩個人的推測,第一批磚馬上就能出爐,你和田書記是不是現在……”喬黎明在走到蘇曼身邊後,一本正經地說著自己過來的目的,卻又目光流轉,不經意地看向了一旁的歐縣長和馬秘書兩個人。

在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歐縣長後,他心中肯定,麵上卻故作驚訝,用略帶不確定的聲音問道:“您是,為民叔?”

正在埋頭分析“城市一體化”相關內容的歐縣長在被陌生的聲音喊了熟悉的稱呼cue到的時候,分了那麼一點注意力給比自己高了半頭的喬黎明。

“你是,小喬?”歐縣長先是意外後又驚喜地喊道,“小喬你怎麼會在這兒?我記得我被外派以前你還在慶大念書,你爸還說你可能會直接進軍工廠當技術員呢,怎麼……”

歐縣長說著,止住了話。

他怎麼忘了自己外調出首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呢,如今這局勢,又哪還是他們這群老家夥能把控的……歐縣長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可能是有點紮心,略帶歉意地看向喬黎明,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學校早就停課了,我就過來插隊當知青了。”喬黎明對此倒不覺得有啥問題,他要是沒能來麥稈公社插隊的話,那豈不是也遇不到蘇曼了?所以,還是插隊好!

“哦是這樣啊……”歐縣長看著喬黎明沒啥變化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鬆,“插隊也挺好的,起碼麥稈公社是個好地方,你在這裡當知青,你爸媽也肯定能放心。”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話題就又轉回到了喬黎明過來找蘇曼的目的上。

“小喬你在生產大隊插隊的話,咋會過來公社這邊?聽你剛話裡的意思,磚窯的工作你也有參加嗎?”歐縣長一本正經地問著,眼神卻十分隱晦地徘徊在了蘇曼和喬黎明身上。彆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喬黎明從前在部隊大院時高不可攀的樣子,哪是會甘心當傳話跑腿的人啊。

這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作為過來人,歐縣長一眼就看穿了喬黎明跟自己說話時心不在焉的樣子,和他總是想要回頭看蘇曼的小動作,隻是……

“馬上就可以了嗎?那我現在就過去,喬知青你既然和歐縣長認識,那就由你負責陪同歐縣長和馬秘書兩個人去辦公室換衣服的事情吧。”以為喬黎明過來是真的過來通知自己的蘇曼說著就朝歐縣長說了一聲“失陪”,看都沒看喬黎明一眼,就離開了。

麵對蘇曼公事公辦的樣子,和喬黎明吃癟又無奈的樣子,歐縣長是真的很想一把拽過那邊宣傳部同誌脖子上掛著的相機,給哢嚓哢嚓拍上幾張,再一並洗出來寄回部隊大院,讓一直擔心小喬會孤獨終老的老喬兩口子看看,啥叫春心萌動!

當然了,他也隻是想想。

當前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換身衣服,好能趕得上參加他們整個花陽縣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磚窯的開窯現場,見證第一批燒結磚的誕生!

隻是……

看著宛如落水小狗一樣,可憐無助又強壯樣子的喬黎明……

歐縣長:“……”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嘖。

喬黎明:“……”

這熟悉的“用完就丟”的感覺,嗚嗚!

……

辦公室。

“小喬,你是啥時候被分配到麥稈公社插隊的?我已經有好幾年沒回首都了,現在首都的局勢怎麼樣,大院裡的人都怎麼樣,你爸媽身體也都還好嗎?”在喬黎明的陪同下,歐縣長站在辦公室門內,一邊換著由田慶豐友情提供的衣服,一邊問著辦公室門外喬黎明。

喬黎明想了想,說道:“去年被分配過來的,我離開首都的時候情況已經比66年時要好很多了,起碼紅.小.兵什麼的已經得到了控製,不像一開始時上來就是□□。過年的時候我也借著探親假回去首都一趟,可能是過年吧,感覺大院裡的氣氛還是不錯的。我父母身體也都很健康,我上次回去的時候他們還提起過您的事情,要是他們知道為民叔您被分配到了這裡來的話,也肯定會為您高興的。”

雖然喬黎明從來就隻對學術方麵的事情感興趣,但這不代表他不懂半點政治與人情,更不代表他不清楚大院裡所發生的事情。

比如,當初在軍區政治部級彆已經不低的歐為民之所以會在66年的時候被連降到外省農場工作的表麵原因,是因為他在讀大學時的老師是個外國人,懷疑他會通敵叛國。

但實際上,他隻不過是擋了彆人的路,卻又因自身素質過硬,沒有可抓住的把柄,便隻能這樣一個跨度了將近三十年的,也不確定那個外籍教師是否在世的荒唐理由給他扣帽子。

“本來他們還想讓我去您之前被分配過去的農場插隊,好讓我能就近照顧您呢,但那個時候您已經不在那裡了,再加上那時候我家也出了點問題,就不敢繼續往下打聽了,隻能給我安排到這裡來,雖然離首都是挺遠的,但起碼安穩。”喬黎明說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隱晦催促道,“為民叔,馬上10點了,小蘇主任之前和負責磚窯的兩個人定的時間就是十點,您看您是不是……”

歐縣長有心想關心一下喬黎明剛說的他家之前也出了點問題的具體情況,看看自己能不能幫把手。但見喬黎明從見麵以來就打探過自己是怎麼從被下放到農場後又來到花陽縣當縣長的事情,多少就有些不好問對方,生怕會被誤會。

不過看喬黎明如今這副比從前在大院裡時還要精神的麵貌,和他越發沉穩的表達態度來看,他們家的危機應該也已經過去了,就像是自己。

在這個變化莫測的敏感時期,哪怕見不了麵,無法了解彼此的詳細情況,但隻要能夠有隻言片語的問候,能夠有再次見麵的希望,知道不知道又能怎麼樣呢。

能和家人、老友一起,保持尊嚴的,健康的活著,就已經夠了。

“咱們現在就過去吧。”歐縣長穿著還算合身的衣服走出了辦公室,對守在門口的喬黎明,和與他同步調從隔壁辦公室走出來的馬秘書說著,就昂首闊步地朝著磚窯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1]來自百度百科“盲流”詞條

[2]來自百度百科“小滿”詞條

[3]改編歌詞《不是我不小心》

PS:鬨饑荒的那幾年,餓死的有的是,不想餓死又沒有其他辦法,就得去乞討。我太姥姥當時就是帶著我姥姥一起,走半天的路去乞討,最後討來了半碗白麵條,兩個人分著吃了以後,還得再走半天的路回去。

------

對這幾天請假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但請大家放心,我不是隨便棄坑跑的人,有事是一定會掛請假條的,且保證不會坑文!

雖然不知道在請了好幾天假後這本書還會不會有人看,但我仍擁有對寫作,對寫這本書和下一本書的熱愛。不過下一本我真的要努力全文存稿,每次請假雖然知道是無可奈何,但還是罪惡與愧疚感滿滿……真的很抱歉(>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