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燦宇心裡一直擱著事,他想問清楚程晏,當初那個曖昧的錄取通知書是怎麼回事。
或許寧唯早就忘了。
但他還記得。
記得寧唯僅有的一次情緒失控到痛哭,是因為這件事。
-
寧忠義和關雪早就見過寧唯的兩個小夥伴兒,也認得相貌出眾的女婿。
至於蔣義——
父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閨女高中時一起玩的那幫,裡麵似乎就有這個皮膚黑黑的又高又瘦的小子。
“喲,唯啊,高中時候是不是就跟女婿一起玩過啊?”
寧忠義一對比這些臉龐,才突然靈光閃現。
“是玩過幾次,高二那個暑假,經常是我們五個一起玩。”
寧忠義靠近妻子,小聲嘀咕:“雪,難怪你見女婿第一麵,就說他眼熟。”
關雪抱著胳膊:“但我總感覺還在哪兒見過女婿,很熟悉……”
這都不是重點。
老兩口對於這群小孩子們回家幫著搬東西,感到非常高興。
早就裝修好也散完氣味了。
還剩一些他們舍不得丟掉的老家具,東西不多,主要是菜園子需要翻土。
寧唯父母也舍不得她和她朋友乾累活,這次指明讓女兒回來,也是借機和閨女吃頓飯。
他們笑眯眯的,給歸家的孩子們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搬東西時,還一人發了身工作服。
灰撲撲的工作服,毫無版型。但程晏穿在身上卻像是高級定製,側臉線條清晰,酷的沒邊兒。
寧唯對其他幾個小夥伴乾活都放心,唯獨放心不下程晏,她柔聲細語叮囑他:
“你要是感覺身體不行的話,一定要說出來,千萬彆硬撐著啊。”
程晏的胳膊懶洋洋搭在她肩上,笑了笑,
“寶寶,你男人可能性格不行,可能脾氣不行,但是身體——”
“絕對不會不行。”
直到將所有家具都一一搬完擺放好,又去菜園子裡吭哧吭哧翻了土。
三個男人躺在地上。
恨不得原地升天。
寧唯看著他們一個個累得像是被吸乾了精氣一樣,笑得前仰後合。
她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張白淨小臉兒臟兮兮的,臉頰和鼻尖上都有泥,跟個小花貓似的。
嚴琳琳倒是沒沾泥,她在菜園子裡看到一隻大青蟲,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寧唯趕緊扶穩自己這個膽小的閨蜜。
蔣義看到,腰身一挺,一個彈跳就跑過去扶住了她。
“我來吧我來吧,”男人抱起嚴琳琳往屋裡走去,
“寧唯,這事兒你沒我熟練。”
湯燦宇歇的差不多了,故作氣若遊絲,顫顫巍巍抬起手問寧唯:“honey呀,琳琳咋被嚇到了?”
“她看見一條蟲子,咦,好像爬到你這兒來了。”
“啊啊啊——”湯燦宇瞬間精神飽滿,嚇得站起來尖叫著不停跺腳。
寧唯笑得眼淚直流,“哈哈哈哈哈……”
程晏靠在背陰處,把她扯進自己懷裡,橫臂摟著她,唇角挑起寵溺的笑,輕哼一聲,
“小壞蛋。”
他抽了張濕巾輕輕擦拭她鼻尖和臉頰沾染的泥。
眼底儘是溫柔。
團圓飯吃得其樂融融,寧唯的父母是他們幾個的父母裡最和善最開朗的,大家也能打趣說玩笑話,飯桌上笑鬨不停。
晚上吃完飯,寧忠義喝得有點高,死活拉著孩子們在自己家住。
寧唯哭笑不得跟老爹說:“他們家都在宿寧,肯定要回各自家裡啊。”
就算是從小沒有父母疼愛的湯燦宇,也要回去看望曾經照顧過他的叔叔嬸嬸。
唯獨程晏打算留下來。
他笑了笑:“我在宿寧的親人都去世了,我留下來陪您。”
寧忠義先是一愣,而後熱淚盈眶拉住程晏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開始給他講述自己早早離開人世的老父親。
程晏眉眼溫柔,笑著聽嶽父講以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沒有半分不耐。
寧唯早就聽得耳朵起了繭子。
轉身送朋友們回家。
臨走前,湯燦宇冷笑一聲:“你看咱哥那不值錢的樣兒。”
“確實挺不值錢的。”蔣義看著晏哥和嶽父跟兄弟倆一樣的和諧畫麵,很是羨慕。
“不過阿燦,以後你對象她爹要是這麼親熱的拉著你說話,你高興嗎?”
湯燦宇很實誠地點點頭:“高興。”
蔣義露出一口大白牙,傻笑:“我也高興。”
要是能跟嶽父處的這麼好,他們比程晏還不值錢。
-
睡前,一家四口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嗑著瓜子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
寧忠義灌了幾杯茶,總算比原先清醒了些。
雙手搭在膝蓋上,跟打坐一樣。
關雪把女兒垂落的一綹長發繞到耳後:
“寶貝啊,上次去淮河,我見整個屋子收拾得挺乾淨,怎麼就你臥室還滿滿當當的。”
寧唯笑吟吟的:“因為除了我臥室是我收拾的,其他都是程晏收拾的。”
“嗬,看看人家小程。”
關雪說教女兒,“人家一個男孩子,比你都乾淨。”
寧唯噘嘴:“他有潔癖,我又沒有。”
“媽媽你看,這是我前兩天拍的臥室實景圖,不亂吧?”
她把手機舉到關雪眼前,讓母親大人查看。
“嗯,這樣看還不錯,以後櫃子裡的衣服也得掛好,你看你,這一塊疊著好幾件。”
寧唯笑眼彎彎,撒嬌蹭了蹭母親的胳膊:“知道啦~”
在沙發上喝茶喝到飽,又打坐了半個多小時的寧忠義擺擺手,困得實在睜不開眼: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睡會兒,你們一會兒也回屋休息吧。記得明兒早起跟我打太極,說好了啊小程。”
程晏笑應,起身準備送嶽父回房間,高大身形投下一片陰影。
關雪攔住他,讓他在這兒陪寧唯:
“我扶他上樓,你們早睡。”
小情侶在茶幾前又互相倒茶乾杯,玩得不亦樂乎,程晏忽然想起前兩天給她收拾臥室時,看到櫃子裡的那件皮衣。
“寶寶,你有一件型號很大的皮衣,是嶽父的嗎?”
程晏在她父母麵前乖巧喊著:叔叔阿姨。
但單獨和寧唯在一起,就會稱呼為嶽父嶽母,大有寧唯同意,他就拉著她去領證的架勢。
寧唯調出圖片給他看,得到準確答複後,她笑起來:
“這個是你的。”
“我的?”
“就是我高一在公交站牌等車那次,因為下雨衣服淋濕了,你扔給我讓我穿的。”
——當時還又拽又Bking的說了句“我不沾彆人穿過的衣服”。
——所以即使她想和他有交集,也無濟於事。
程晏有了印象。
剛見麵,甚至剛成為同學一段時間後的程晏,都對寧唯這個人沒什麼特彆的感觸,隻覺得她比一般姑娘有趣,僅此而已。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對寧唯動心的。
隻是和她相處相處著,眼裡就再也沒有彆人了。
男人微怔,“怎麼……還留著?”
明明那件衣服她穿著不合適,居然一直留著,還細心地存放在衣櫃裡。
她長睫微顫,和程晏碰杯,聽著杯壁叮的一聲輕響,唇角梨渦輕現,
“因為這個衣服,是你的啊。”
“?”
寧唯抿了一口清茶,眼眸澄澈透亮:“我之前說,我一直喜歡你,不是哄你開心的。”
“程晏。”她現在終於有足夠的勇氣坦白自己的心意。
“我對你是一見鐘情,尤其是後來我們有段時間關係好,你還很照顧我,我那時候特彆特彆開心。”
回想起曾經受過的打擊,寧唯的眼神又黯淡了些,鼓著小臉搖搖頭,
“但是我跟你差距太大了,我沒有勇氣像白詩琴那樣,明目張膽接近你。”
“所以就默默喜歡了,三年。”
“不對,是好多年。”
程晏像是沒聽懂這些話,捏著茶杯愣住,大腦宕機了半分鐘。
“……寶寶,你高中暗戀我?”
“網友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就是不敢承認,才誰都沒回複。”寧唯把自己在某音發的視頻打開,調出評論區給他看,
“以前跟你有關的東西,我都留著,封存在家裡了。”
男人喉結滾動,手背上青筋突起,呼吸也越來越粗沉。
他凝眸灼灼望著她,半晌,低笑一聲,
“我以為……我高中是單相思。”
“嗯?”
這回輪到寧唯愣住,“你對誰單相思?”
“不會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