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瑤想的沒錯, 她的確隨著記憶過了一天又一天,但這個過程及其痛苦。她不但每日事無巨細的回憶著小時候的每一次遭遇,還會陪著兒時的自己忍受著被實驗時的痛楚。
這種極致的痛, 有時連現在的她都無法忍耐。她看著小沐清瑤每次重複著被疼昏, 被喚醒,再被疼昏,再被喚醒的步驟;
她看著小沐清瑤在痛苦中自行領悟了分神偷聽以達到忘記疼痛的技能;
她看著小沐清瑤利用自己特殊實驗體的身份,偷偷結識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朋友。
這所研究院和九頭蛇一樣,都熱衷於研究諸如“如何增加普通人壽命”“普通人如何激發異能”或是“如何將普通人打造成超級戰士”等課題。
因是進行非法實驗, 整座建築裡的管理十分嚴格。裡麵的大部分人員不僅不準與外界聯係,就連電子設備都不能使用。
空閒時,他們用來打發時間的活動除了聊天,就是八卦,反倒讓小沐清瑤不知不覺間知曉了不少事情。
現在, 當回憶起這一切,沐清瑤才恍然, 研究院中的資金為什麼那麼充足,這樣的研究院為什麼屢禁不止。
無他,就因為這世上的有錢人怕死的居多,除了錢還想擁有非凡力量的有錢人更是數不勝數。
這些瘋狂的研究員為了各種目的,創造出一個個似人非人的生物。即便是自己,沐清瑤也想不通兒時的她為何不怕那些生物, 反而跟它們相交甚篤。
沐清瑤就這樣陪著小沐清瑤時而痛, 時而樂, 不知煎熬了多久,開始屬於空白記憶的那一天終於到來。
*。*。*
為了儘快回到蘇州府,也為了讓沐清瑤不受顛簸之苦, 一行人決定走水路。一路上,沐清瑤的情況倒也安穩,就是……
站在船舷處,雲舒盯著手中的東西發呆。
“你在看什麼?”楚留香走過來問道。
雲舒舉起手中的東西給他看。
一束乾枯的花。
楚留香眉毛一挑,不解道:“怎麼了?”
“怎麼了?”雲舒抬高語調重複了一遍兒,她晃了晃手中的花束:“昨日,我才將這束花擺到清瑤床頭。”
楚留香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昨日是鮮花。”
“對。”雲舒嚴肅道:“昨天船靠岸時,我才買來給清瑤裝飾一下房間。”
就算是黑心商人為了讓人多買花,也不會給賣出去的花撒上乾枯的這麼快的藥水。
“你懷疑船上有人想對沐姑娘不利?”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舒搖了搖頭。
若說沐清瑤在這個世界得罪了什麼人,也隻有被破壞計劃的炸島主使者了。可致使他計劃失敗的又不止沐清瑤一人。雲舒覺得自己又不會混淆咒,總不至於全然在那件事中隱身吧,哪有報仇隻認準一人報的。
況且……
“這幾天,每當我陪著清瑤時,總覺得精力消耗的很快。”
介於楚留香和胡鐵花的男士身份,陪護在沐清瑤身旁的唯有花滿樓和雲舒,因此,她的感覺十分清楚。
“為了靈力,我每天連美容覺都不去睡用打坐代替,可好不容易修煉出的一點點靈力,都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還有花七哥,即便有我的那些丹藥養著,他也仍是日漸憔悴。起初,我以為他是擔憂清瑤所致,但現在我懷疑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相比有人對沐清瑤下手,雲舒更傾向於她自身出了什麼問題。
這一點上,不能說雲舒猜的全對,也不能說雲舒猜的不對。
那天,乘坐在小船上,遠遠看著海島沒有按預期山崩地裂,濃煙滾滾,得到答案的宮九就迤迤然的回到京城。
見到宮九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方應看不用問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又失敗了。
“又是因為那位沐姑娘呦。”宮九十分好心的建議:“不如我去幫你查一下沐姑娘的生辰八字,你拿到廟裡,跟自己的合一合?”
方應看麵無表情的看向宮九。
後者渾然不懼,依舊嬉皮笑臉道:“我覺得你倆豈止是八字不合,這位沐姑娘分明就是你的克星。”
他的多少次計劃都因這位沐姑娘或直接或間接的原因失敗了?
“我本想替你除掉她。”宮九聳了聳肩膀,惋惜道:“奈何她的氣運太強,我也失敗了。”
他很是得意的給方應看講了自己在山洞中做下的“豐功偉績”,頓時給方應看氣的肝疼。
方應看冷哼一聲,嗤笑道:“這麼說我還應該感謝你的自作主張了。”
方應看不知道沐清瑤兩人用了什麼辦法,竟解了那必死之局。但若是宮九沒有因私心而擅作主張,而是將兩人打暈帶走,他的計劃也不至於功敗垂成。
宮九笑眯眯的收下方應看的“感謝”,又熱心的提出:“為了今後你我的大計,我真的強烈建議你應該殺了那位沐姑娘,而不是妄圖拉攏她。”
他似是深有體會的感慨道:“小侯爺,有些人你真的把握不住。”
幾天後,同樣在京城。
暗衛首領將與史天王和玉劍公主婚禮相關的所有事□□無巨細的彙報給皇帝。
“雲姑娘?”
聽了暗衛首領對雲舒相貌的描述,齊浩瞻大喜:“她竟出島了。”
可隨即,他就笑不出來了。他以為她回到的中原第一件事就是來京城找他。孰料,她不但跑去參與那些危險的事情,還……
齊浩瞻收起笑容,凝眉問道:“她和盜帥楚留香何時何地相識?”
“據說在花姑媽的麵攤,兩人是第一次見麵。”
在那裡兩人才認識,齊浩瞻根本不信。
以他對兩人的了解,雲舒不是自來熟的人,而楚留香明麵上風流多情,實則根本不會這麼快就對一個女人交付真心,甚至還公開承認自己的心意。
衍朝的皇帝掌控整個大衍,共有兩套班子。戍龍衛在明,暗衛在暗。
很多江湖人的信息都經暗衛首領之手,傳到禦前。因此,暗衛首領清楚皇上的懷疑並非無的放矢。
“這屬下就不知道了。”暗衛首領慚愧道。
“去查。”
“是。”
“另外……”齊浩瞻猶豫了下,還是說道:“雲家還在尋找女兒嗎?”
“是。”回答完,暗衛首領驚愕的抬頭。
前腳在說雲姑娘的事情,後腳就轉到了雲家。暗衛首領立刻明了,皇上一直掛在心上的雲姑娘就是雲家丟失了二十年的孩子。
可既然皇上早就知道雲姑娘的身世,為何不讓兩方早早相認呢?
答案自然是在冷宮時,明鏡真人曾開玩笑的跟淑妃說,可惜雲舒不願回雲家,不然以她雲家嫡出小姐的身份,倒也與六皇子相配。
按說雲舒有不認人的毛病,根本不可能嫁入皇家。但遭陷害被打入冷宮的淑妃卻特彆喜歡小雲舒直爽的性格。再加上,她又是明鏡真人的師侄。淑妃謙虛的表示,受她所累,自家兒子已沒了前途,應該是兒子配不上雲舒。
兩人說話過嘴不過心,但聽到話的人就不一樣了。
雲舒當即插著小腰,威脅齊哥哥不能給雲家通風報信。當時,齊浩瞻迫於雲舒的“淫威”,不得不答應,可明鏡真人與母後的對話一直被他記在心間。
“我想遵守諾言,可你為什麼要先違反承諾呢。”齊浩瞻喃喃自語道。
片刻後,他看向暗衛首領道:“將這件事透露給雲海。”
雲海,雲家長子,花少夫人和雲舒的嫡親大哥。原為戍龍衛經曆,齊浩瞻登基後,將其提拔為僉事。
乍一看,雲海年紀輕輕就從六品官升到四品官是因為雲舒的緣故。不可否認,其中的確有這個原因,但雲海能力出眾,憑著功勞光明正大的升官也是事實。
作為一名合格的戍龍衛,雲海也免不了擁有每一位戍龍衛的習慣。那就是:隻相信自己查出來的東西。
暗衛首領當即說道:“屬下會讓雲大人自己查出雲姑娘的身份。”
這廂,雲舒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遇到一個大麻煩,此時的她正左右為難中。
當一行五人抵達蘇州府後,收到消息的花家老五花滿溪已經等在碼頭。在他身邊站著的正是雲舒久等不至的程靈素。
“你倆是怎麼湊到一起的。”雲舒隨口感慨了一句,就急慌慌的拉著程靈素為沐清瑤診斷。卻沒發現,那句話一出,兩個當事人一個臉紅,一個不自在。
楚留香記的自己剛穿到另一個世界時,那個世界的楚留香就是參加花滿溪與程靈素的婚前單身派對而喝的酩酊大醉。
隻是,他沒想到。沒有雲舒,兩個人還是相互認識,並早早的互生了情意。
竟比自己這開了外掛的都進展迅速。楚留香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該高興姻緣天定,還是該羨慕兩人的進度。
不多時,程靈素的手從沐清瑤的手腕處移開。
“清瑤她是怎麼了?”雲舒搶先一步問道。
程靈素奇怪道:“觀沐姑娘的脈象,除了不太嚴重的內傷外,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可她一直昏迷不醒。”
“是。”程靈素點頭,說道:“唯一異常的地方就在此,她的狀態不似昏迷倒更像是陷入了沉睡中。”
當然,像是像,可所有人都清楚沐清瑤不可能隻是睡的沉。畢竟,有哪個人可以誰那麼久,又有哪個人經過幾天的折騰還能睡的如此香甜?
“沐姑娘昏迷時,可出現過什麼不同尋常的表現?”程靈素問道。
雲舒和花滿樓對視了一眼:“有。”
沐清瑤不止一次表現出極度痛苦的樣子,但那時她的脈象除了多了個弦澀外,與現在並沒什麼區彆。
《因極一病證方論》中說:怒則魂門弛張,木氣奮激,肺金乘之,脈必弦澀1。
一個昏迷不醒之人如何突生滔天怒火,又顯露出痛苦之色,唯一能想到的隻有噩夢了。
做夢,做夢,不是睡著,怎麼做夢。
“白日夢唄!”
程靈素白了雲舒一眼:這時候了還在耍貧嘴。
雲舒歎口氣道:“不是我給諸位潑涼水,我突然覺得清瑤的問題還得靠我師叔。不是程姐姐本事不濟,應該說這個世上的所有大夫都不可能診斷出清瑤的問題。”
話音剛落,胡鐵花就叫嚷道:“雲舒妹子啊,好賴話都被你一人說完了。前幾天,你還說明鏡真人指靠不上,要靠程姑娘。”
怎麼地,今天看到程姑娘也找不出病因,就臨時改說法了。
“我是這麼說過,但這不是因為我又有了新的發現嘛。”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雲舒也覺得很丟人,可當時她也隻是以為清瑤是因病昏迷。後來,有了發現後,她又經過多次驗證,才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剛才,她依舊讓程靈素為沐清瑤診斷,也是為了進一步驗證她的猜想。
雲舒道:“我說靠我師叔,並不是靠他診斷,而是想通過他聯係我的師父。”
認識這麼久了,眾人也多多少少知道雲舒的師門並非普通門派,她的師叔更是皇帝欽定的仙師。雲舒總說自己的師叔不靠譜,但她名義上的師父哪怕在修真界都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
沐清瑤的問題,凡人解決不了,半個仙人還解決不了嗎?一時間,連心中惶惶的花滿樓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然而,雲舒卻專門將花滿樓叫到一旁,直接問道:“我師父無法來到這個世界。若是現有的手段喚醒不了清瑤,花七哥,你有沒有想過,將清瑤送回禹國。”
花滿樓的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雲舒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搖著頭歎了口氣:“這段時間雖說是你我陪在清瑤身旁,但你守著她的時間更長。可連我都感覺到每當靠近她時就會出現精神不振,氣血不足,內力靈力莫名流失的異常現象,我不信花七哥你沒有覺察到。”
雲舒的語氣意味深長,讓花滿樓近乎狼狽的躲避著她探詢的目光。
回憶著曾經看過的小說漫畫,雲舒又說道:“當時雖有我倆阻攔,但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那人既然在史天王的地盤上偷運那麼多的火*藥,不可能隻因我倆的出現就放棄。”
殺她們隻是順手的事,甚至無需他動手,在她們都無力阻止後,隻要一點點火星,就能達成目的。彆告訴她,最後火*藥沒炸隻是因為那人要點火時發現沒帶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