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天峰峰頂分成陰陽兩麵, 陽麵是洗劍宗弟子攀爬鍛體之路, 陰麵則是一個陡峭的懸崖, 懸崖邊有一個鋪著堅硬的黑金石的練武場, 旁邊聳立著一麵巨大的劍牆,由整塊巨大的岩麵切割而成。
劍牆共有三十丈高,二十來丈寬,密布劍痕。
這些劍痕深淺不一, 由不識劍的人看來, 不過是亂砍亂劃刻下的, 但由識劍之人看來, 每一劍都蘊含著劍意,有淺有深,有疏朗大氣,也有淩厲凜然,或者晦澀,或者奧妙,代表不同的劍修留下的劍意。
楚灼來到時,發現練武場上已經有好幾個正在練劍的洗劍宗弟子。
劍牆前還有一個站在那裡參悟劍意的人, 身姿挺拔如鬆, 又有如一柄出鞘的利劍, 鋒芒畢露。光隻是一個背影, 便讓人無法忽略。
楚灼走到劍牆前, 很快就發現那站在劍牆前參悟劍意的赫然是洗劍宗年輕一輩赫赫有名的天才——申屠煌。
申屠煌是洗劍宗掌門歐正陽的親傳大弟子, 也是洗劍宗年輕一代弟子的大師兄, 資質極高,天生就是一個劍修,為劍而生,昔年一柄碎星劍聞名大陸。
楚灼忍不住看他一眼,正好看到其堅毅冷峻的側顏,黑發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眉如刀削,鬢如刀裁,無一不詮釋著屬於男性特有的陽剛冷硬。
楚灼不欲驚動對方,很快收回視線,挑了一個地方,開始觀摩劍牆上的劍意。
不過幾息時間,楚灼已經沉浸在無邊的劍意之中。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洗天峰頂上的劍牆中蘊含的劍意對她的影響頗深。縱使以為上輩子已經悟透,現在重遊一遍,依然給她極大的收獲。
***
申屠煌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眼眸中閃現幾縷精芒,很快便收斂在眸心深處。
心神自劍牆中的劍意抽離,申屠煌正要邁步離開,突然看向不遠處正在參悟劍意的女子,發現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她此時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劍意中,甚至已達到忘我的境界……
申屠煌眼中露出幾分驚訝,先輩們留下的劍意千變萬化,每一道劍痕有不同的劍意,甚至有些晦澀難辯,若是心智差些的,隻怕不到十息就會臉色發白地退出,不敢再放任自己沉浸其中,更不要說達到忘我境界。
必須有絕佳的悟性,真正懂得上麵的劍意,才能達到忘我之境。
申屠煌收回目光,背後的碎星劍發出嗡鳴之聲,突然出鞘,落到他手裡。
申屠煌在練武場上開始每日的練劍。
洗天峰峰頂的重力是一個天然適合練劍的場地,不僅能鍛煉人,也能鍛煉劍。
申屠煌認真地練劍,漸漸地達到忘我境界,直到四個時辰後,申屠煌方才收劍,準備下山時,往劍牆看去,發現那姑娘依然在參悟劍意。
申屠煌再次看她一眼,方才下山。
第二日,申屠煌繼續練劍時,發現那姑娘又來了。
第三日,依然如此。
連續半個月,那姑娘天天都來劍牆參悟劍意,每次站著就是一天,放在旁人眼裡,十分不可思議。
“這位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師妹不會就是那個楚灼吧?”
“正是,咱們宗門裡的師姐妹們,哪有長這麼可愛的?而且她性子很好,十分溫柔,簡直就是……我認識的好多師兄弟們都在暗中關注她,等她長大後,希望能追求她為道侶。”一個男弟子忍不住用蕩漾的語氣說。
“陳師弟,我記得你一向不來洗天峰練劍,這次不會為她來的吧?”
“王師兄,難不成你也……”
“嘿,原來你們都聽說楚姑娘要來這裡練劍,所以才跑來的?”又一個男弟子湊過來。
“我都早八百年不來洗天峰了,聽說楚姑娘要來洗天峰峰頂練劍,我才特地過來和她來個偶遇的……”
一群男弟子聚在一起交流過後,才發現原來他們都是聽到消息,特地跑過來的。
旁邊幾個正在練劍的男弟子忍不住黑線。
他們就奇怪,最近怎麼那麼多早已經不來洗天峰練劍的師兄們突然變得勤奮,原來是打這個主意呢。宗門應該多招收些女弟子才對,瞧一個外人都能讓一群男弟子變得勤奮起來。
聽到師弟們的心聲,一個師兄就沉重地說:“師門招再多的女弟子也沒用,咱們會被她們彪悍地打得起不了床,更不用說追求她們……還是楚姑娘這種溫柔又可愛的姑娘才好,就算成為劍修,她依然很溫柔又可愛。”
“對啊對啊,聽扶天峰的師兄們說,楚姑娘性子可好了,適合當道侶。”
師弟們:“…………”
接著,又有弟子疑惑地問:“她天天都這樣……真的是參悟劍意,還隻是做做樣子?”
“做樣子?你敢站在劍牆前一天做樣子麼?”
“不敢……就算在劍牆前什麼都不做,上麵的劍意還是會無時無刻乾擾,靈識忍不住就會被吸進去,要是出不來,迷失自己就慘了。”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在那裡做樣子。”
“難不成她真的一整天都在參悟劍意?天啊,她難道不難受麼?”
“顯而易見,她不僅不難受,反而收獲不少。”
“……原來這世間真有天才。”
一群男弟子在練武場上一邊喂招一邊小聲地討論著,越說越激動。
“不知她和申屠師兄比,誰的資質高?”
“當然是大師兄!大師兄現在可是羽化境八重,很快就能突破,正式邁入空明境。楚姑娘現在隻是凝脈境九重,凝脈境和羽化境之間可是一個大境界。”
“就是,大師兄可是為劍而生的,是咱們洗劍宗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可是大師兄從小就開始習劍,聽說這位楚師妹是陵陽楚家的人,來咱們洗劍宗修行不過兩載……”
“我不如她!”一道冷凝的聲音突然響起,插入討論得歡的那群弟子中。
“誰說大師兄不如她,大師兄……大、大師兄?”
一群男弟子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大師兄,一臉驚悚,忙不迭地過來行禮,麵上有些忐忑,擔心大師兄認為他們偷懶,少不得要被罰繞著洗天峰上上下下地跑。
這簡直就是洗劍宗最嚴重的體罰,那會要人命的!
申屠煌倒是沒有罰他們,隻是一臉嚴肅地道:“我不如她,她能在劍牆前領悟如此久,可見她的資質之高,我等不能比。”
劍修從來不恥於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特彆是像申屠煌這種從小就被宗門寄予厚望的天才,他可以自恃本身實力,卻從來恃才傲物,不認為自己就是天下無敵的。
如今突然出現一個比他資質更好的人,申屠煌不僅沒有退怯,反而生起戰意,期待他日這人能與自己一戰。
這也是申屠煌關注楚灼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這些年風雨無阻來洗天峰峰頂參悟練劍,隻怕也以為楚灼和他一樣,已經在此參悟數年,習慣劍牆上的劍意衝擊靈府,才能在劍牆前參悟這麼久。
然而,事實上,楚灼卻是最近才來的。
近日從掌門那兒聽到一件事,申屠煌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楚灼,方才知道楚灼在洗劍宗弟子中的名聲可不弱,而她卻是一個外門之人,被扶天峰的峰主詹和澤引進洗劍宗修行。
連申屠大師兄都承認楚灼的天賦,這讓一群洗劍宗的弟子忍不住更加振奮。
他們都在猜測楚灼到底能參悟多久,她難道就不會被劍牆上的驅雜交彙的劍意刺激到麼?
就在他們這麼想時,突然發現楚灼終於結束參悟,開始練劍。
峰頂上的所有男弟子再次精神大振,想看看她這半個月參悟出什麼,會使出什麼劍招。
隻是,當看到楚灼拿出一柄與女子輕盈靈巧的碎星劍完全不符的重劍時,所有人都囧了。
女子和男子天生體質不同,所選的劍也以輕靈為主,很少會有女武者選擇這種重劍,若是由一個魁梧大漢使用,不管是視線上還是精神上,都覺得適合不過。
可是一個看著就纖弱的姑娘,選一把比自己還重的重劍,好比小孩子舞大刀,不管是視覺上還是精神上,都讓人刺激得不輕。
在一群男弟子風中淩亂時,楚灼已經尋了個角落,開始揮劍。
那纖細瑩白的手抓著重劍,用不緊不慢的動作重複地揮劍,初時有些吃力,爾後漸漸地習慣,動作也流暢起來,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多,卻不吭一聲,依然堅持枯燥的揮劍動作。
從第一天的揮一千劍,到第二天揮一千兩百,到第三天揮一千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