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綁定的。”兔子說,“你那不夠用了?進副本前隊長還提醒我們多備一組紅藥。”
“紅藥”是在結束副本、返回安全區時,可以和係統兌換的高級藥物,對外部創傷卓有療效。
“綁定版”是20積分,隻能對自己使用。“非綁定版”則需要100積分,可以交易給其他玩家或npc——但價格導致的極低性價比,讓除非是專門倒賣係統商品的特殊玩家,都不會去買非綁定紅藥來揮霍。
兔子顯然沒有倒賣的愛好。
卷毛被問住了:“……”
兔子心思比大多數玩家都細膩點,她很快反應過來,往後瞥了一眼,“是小新人受傷了?”
卷毛板著臉,“關我什麼事。”
“好嘛,不關你的事。”兔子眼也尖,看到少年細瘦腰際透出的一點暗色血汙,估摸著傷勢可能不輕,微微皺了皺眉,建議道,“你去問問隊長,他倉庫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多。”
卷毛沒吭聲。
不過他步子越來越快,然後仿佛不經意地——跟在了行隊旁邊。
“隊長。”卷毛安靜了一下,飛速開口,“你身上有沒有非綁紅藥,我存貨不太夠,借我一點,積分回安全區轉給你。”
他們的隊長步子仿佛放慢了一點,在燈光下被勾勒深刻的五官顯得俊美又有點冷淡,他稍薄的唇瓣似乎抿了抿,想問些什麼,最後又隻擠出一句話來:“我交易給你。”
卷毛的腳步都好像莫名輕快了一些。
係統麵板打開,兩人很快完成了物品的交接,在卷毛準備等一等那個磨磨蹭蹭半天還走在隊伍最後的新人的時候,他聽見行哥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
“你對他好像有點過於關注了。”
卷毛微微一頓,臭著臉說道:“……好歹算是點存活積分。”
積分是逃生世界中唯一的通用貨幣。
玩家們能用這些積分換取一些必要的物資,比如神奇的萬用醫療藥劑,俗稱“紅藥”。新手也能掌握的槍.支或者冷兵器,還有一些更超越人體極限的奇異天賦和能力。
當然,那要付出的積分也是巨額。
等他們結束一局遊戲,回到玩家安全點時就會結算通關副本獲得的積分。其中有根據副本難度結算的通關基本分、完成支線任務或特殊劇情參與度的額外獎勵分、還有最後根據存活玩家人數判定的存活分……尤其是存活玩家裡包含新人的時候,存活積分會很可觀。
但那樣“可觀”的存活分,對卷毛這種老牌隊伍成員而言,並沒有那麼值得垂涎,他們一向是依靠額外獎勵分拿的大頭。
麵對這樣拙劣的借口,隊長卻並未再說什麼,淡淡挪開了目光。
大部分玩家已經在傭人們空洞目光的催促下走進宴客廳,唯獨卷毛靠在雕刻著天使圖像的門柱旁,等姍姍來遲的新人即將踏進宴客廳的時候,伸出腳攔了他一下。
“……喂。”
“不想死的話,最好早點治好身上的傷。”卷毛抱著手臂,高高在上地挑起眉,傲慢地說道,“做個交易。我給你治傷的藥,你出去後還我積分——雙倍的。買你一條命,合適吧?”
如果不是卷毛攔住的隻有元欲雪一個人,元欲雪大概會以為他在和彆人說話。
第一代戰爭機器人元欲雪露出了稍微有些迷茫的表情,然後很迅速的拒絕了。
“不需要。”他說。
他沒有受傷。也不會死。
這句話簡直冷漠抗拒到沒什麼轉圜餘地。卷毛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傲慢的神情略微僵住,不過他很快道:“……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打個折給你也不是不行。”
元欲雪執行過無數次高危任務,一般隻有損毀率超過九成以上時,才會有研究員為他檢修。醫療藥劑是他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東西——他有自我修複能力,哪怕現在配件似乎被降級也是這樣。
這種珍貴的軍資補給品,一般是提供給脆弱的人類的。
所以元欲雪還是禮貌認真地拒絕道:“我不需要,你可以給其他人。”
重點是“其他人類”。
“……”卷毛磨了磨牙,“我第一次‘做生意’,不想吃閉門羹,要不然免費送……”
在卷毛艱難地和這位一毛不拔的主顧討價還價並即將賠的褲.襠掉的時候,兔子拍了他一下,往NPC那使了個眼色。
“先進來。”行隊的聲音也同時從宴客廳中傳來。
那位讓人記不住臉的管家先生,兩隻眼珠子盯著這兩位磨蹭的客人都快掉下來了,神情也越來越陰鬱,以至兔子都忍不住要催促他。
卷毛終於放下了自己攔路的腿,放元欲雪先進入了宴客廳。
彆墅內部裝飾雖頗為陳舊,但宴客廳卻是其中最乾淨、寬闊的地方。穹頂上高懸著繁複華麗的吊燈,每個水晶截麵中都散出暖黃光芒,映亮了整個大廳,卻生不出半點溫馨氛圍。
宴客廳內部砌了整麵的壁爐,其中火焰高高攀起,火舌舔舐著青色石磚,被牢牢阻擋在銀漆鐵欄前。呼嘯火焰下,熱度卻詭異的不見上升,彆墅門窗外的風聲呼號,宴客廳內也淒寒一片,如同冬季。
當最後一名玩家進入內部的時候,劇情似乎悄悄轉動起來。
整個任務中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主角,安德烈少爺興高采烈地從外麵歸來了。
他走的和玩家們前來的不是一條通道,那扇門似乎連接了彆墅外部,打開時有一陣風雪刮來,帶著冬日凜冽的冷氣。安德烈少爺穿著一身騎束裝,棕灰布料嚴密包裹著全身,收束得極緊的袖口和領口都有一層毛茸茸的絨毛,背後搭著沒摘下的箭囊,帽子半取下來,露出他紮著幾根臟辮的金色頭發來。
在見到宴客廳中客人的時候,安德烈毫不意外,甚至堪稱熱情地道:“真好呀,又有這麼多好朋友……來陪我了。”
那種高昂的熱情,幾乎顯得有點怪異了。
玩家們默不作聲。
元欲雪注視著安德烈——掃描失敗。
又是奇怪的能量體。
安德烈並不介意他們的不捧場,他聲情並茂地感謝了來赴宴的摯友們,又讓管家端來他的生日蛋糕——
那是很小的一塊蛋糕,剛從後廚中被烘烤出來,還帶著一點甜蜜的芳香氣息。它被端到了安德烈麵前,小少爺利落地拿起銀刀,切開了它柔軟的內餡。夾在中心的覆盆子醬一下溢出來,讓人產生了對“鮮紅色”無限不好的聯想……有玩家的喉結不由得微微滾動了一下,露出稍顯警惕的神情來。
蛋糕被公平地分成了九人份,安德烈麵前是最中心擺著糖霜草莓的那塊,不過在場的玩家們都沒注意到這種小事。他們麵對著眼前銀盤中的精致點心,卻很難對其產生食欲,畢竟蛋糕出自副本npc的手筆,而銀盤兩邊裝飾的猩紅果醬,也足夠玩家將它往任何糟糕的方向遐想。
元欲雪不包括在其中。他安靜地垂眸盯著麵前小小一方的奶油蛋糕。
……他也有份?
因為長期處於戰爭前線,同伴又幾乎全是機器人,元欲雪很少接觸到人類食物,這種精致甜蜜的點心更隻處於數據庫的記載裡,以至他對此非常好奇——
但沒有人動麵前的點心,所以元欲雪也乖乖地等待著。
他對人類的社交禮儀不太熟悉。
安德烈笑嘻嘻地取來白色的蠟燭,插進自己那份蛋糕的中央,擠出了細膩的奶沫。他突然說道:“你們怎麼都不吃蛋糕呀,是不喜歡我……的蛋糕嗎?”
玩家們:“……”
他們心裡罵罵咧咧:你有點逼數就行。
安德烈碧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玩家們,似乎等不到答複大家就僵持在這裡,最後還是行隊先做這個吃螃蟹的人。
“喜歡。”他簡明扼要道。
誰也不知道這時候應npc的話,會不會觸動某些特殊機製被boss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