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雖然極為抗拒,但最初留在心底,由本能而生、熔斷精神的恐懼印象卻仿佛被從記憶中洗去般,隻記得第一眼碰見時的緊張情緒了。
曾白相當勉強地微笑了一下,向這名新室友介紹了自己和唐遠。戒舟衍沒給什麼反應,他當然也並不介意,隻想早點脫身。於是隨意收拾了一下貼身的物品,說著和唐遠先去試用下宿舍內的公共浴室,兩人便先離開了。
隻剩下元欲雪和戒舟衍在宿舍內。
新領的課本擺在桌麵上,元欲雪掀開翻看教材,將裡麵的資料掃入——而戒舟衍就在身邊看著他。
元欲雪抬起頭,正對上戒舟衍的目光。
戒舟衍好像並不清楚,這種毫不掩飾的長久凝視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很冒犯的行為,會讓任何人覺得不自在。
但好在元欲雪也不懂人類的社交常識——比如通常情況下,人類是不會這麼直接專注地一直盯著某個人的,審訊狀況除外。於是他微微偏過頭,細密的睫羽很輕地顫抖一下,抬起眼時正和戒舟衍的目光相接。
“你也要看書嗎?”元欲雪禮貌地說,“我可以分給你看。”
他注意到戒舟衍似乎除了人來了,什麼隨身物品都沒帶來寢室,當然也沒拿到分發的課本。
戒舟衍神情似乎有了很輕微的變化,他猶豫了一下,很輕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又說道,“不用,我,坐到你旁邊,一起。”
一起看書。
元欲雪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往書桌旁邊挪動一些,留出足夠容納下另一個成年男性的空位,“嗯。”
戒舟衍的腰背挺得筆直,和元欲雪端正地隔了足有一指的距離,目光戀戀不舍又十分聽話地落在書本上麵。
兩個人坐在一起,合看一本書應該是很常見的舍友相處場麵……
除了元欲雪兩秒一翻書的速度外。
而戒舟衍居然毫無任何疑惑,仿佛這就是很正常的流程,等到他們將教材都“翻”過一遍後,曾白和唐遠也跟著回來了。
校服已經被換下來,他們身穿一套貼身睡衣,浴巾搭在肩膀上,頭上還冒出氤氳的熱騰白汽來。
現在曾白和唐遠看向戒舟衍,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麼那麼害怕他了。
他們甚至茫然地皺了下眉,對從心底頓時升騰起的提防而感到困惑,隻是一個奇怪的新室友而已,是npc還是玩家都好,難道能一下弄死他們嗎——
這麼想著,曾白甚至麵色如常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搭在肩上的毛巾隨意地擦了一下短發,笑著調侃坐在一塊的那兩人,“你們就熟了啊?感情不錯嘛。”
元欲雪沒什麼反應,倒是戒舟衍望向曾白,給予了一個“讚許”的眼神。
曾白可沒意識到那是讚許,隻覺得那目光極為冰冷,淬著鋒利冷意,和元欲雪的那種“冷淡”不是一個概念的,帶著某種邪性的凶戾,極具攻擊性。
目光更是和威脅等同,讓曾白頓了下,訕訕地收了笑容。
……至於麼,這麼開不起玩笑啊。
曾白想,以後不說就行了。
他又提醒了一句,“這會公共浴室人多了,估計得排隊,你們要洗澡要快點,或者直接在寢室浴室解決了也行。”
“對了,雖然校規說9點熄燈,但我們寢830熄燈,沒問題吧?”
自然也沒有其他異議。
唐遠已經默不吭聲地翻上了床,而曾白也跟著爬上去準備玩手機了。
當然,也不是真正就在“玩”,而是借著手機刷一下校園論壇、貼吧、各類新生群看能不能搜集到新訊息。曾白還注冊了一個小號,加入了昵稱木木的玩家創建的玩家小群。在裡麵當然沒用自己真實身份,而是隨意編了個漢語言專業學生的名字,順便通過那個群扒到了其他玩家的信息。
比如鄧姝姝和曉芸,雖然用的也是小號,但一下被曾白給對應上了。
她們果然也是玩家。
曾白眯了眯眼,看著群裡的聊天記錄,大家獲取的消息大同小異,最值得討論的點也就是頒布給新生的校規了。
他想了想,也跟著發了兩條無關緊要的情報,關上了手機,看著逼仄的天花板。
床鋪的寬度其實並不算窄,白色床被也是新換的,帶著皂角香氣。但這床睡得卻實在不舒服,高度出奇得高,沒有圍欄。爬上來的爬梯近兩米,設計得極為不合理。
床鋪上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像曾白的身高,他坐起來不經意都能磕破頭,簡直像被關在棺材裡一般,也就是勉強睡睡的程度。
而在床上轉身的時候,曾白看著對麵那張床鋪,突然意識到他們宿舍隻鋪了三張床——那後麵來的戒舟衍睡哪?
曾白剛被戒舟衍威脅過,此時才沒那麼好心,轉過身假裝已經合眼休息了。
……
元欲雪也是在準備熄燈的時候,才意識到戒舟衍隻能睡床板了。
空著的床板上還有奇怪的暗色汙痕,看著十分怪異,許久沒清理過了。
也就是校規上寫明,九點必須熄燈就寢,回床睡覺……但是這樣的木板床,還不如拿凳子搭著睡一晚上。
元欲雪微微猶豫了下,問身邊的人,“你要和我睡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