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場講座, 孟染總算平靜地度過。
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在傅修承坐過來後,很神奇地悄悄消失。
直到台上張青書老師宣布講座結束,他還牽著自己的手沒鬆開。
明亮的燈重新照亮宴會廳後, 許是怕被人看見,孟染先一步抽回自己的手。
“什麼意思。”霍抉看著她這個動作, “用完就丟?”
孟染:“……不是。”
她臉有點紅,不知道怎麼解釋。
來聽講座的人三三兩兩地離開宴會廳,孟染輕輕抬了抬眸, 發現江宏偉也離開了。
她完全地鬆了一口氣,對麵前的男人說:“謝謝。”
霍抉才不想聽這句謝謝。
畢竟,是發生了那麼肮臟的事,才會有女孩現在的這聲謝謝。
賀善之這時走過來, 問孟染,“孟小姐, 我和張青書老師待會會在樓上餐廳碰麵吃飯, 你要過來跟老師聊聊嗎?”
孟染眼睛瞬間亮了,“可以嗎?”
賀善之微頓, 緩緩看向霍抉。
霍抉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說實話, 上午賀善之告訴他來江城也許能偶遇孟染時, 霍抉並沒有相信。
自己雖然算不上什麼好人,至少從不掩飾,但賀善之就是徹頭徹尾披著一層斯文皮的偽善敗類。
沒想到這人竟然沒騙他。
霍抉撈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賀善之的肩,“好好吃飯。”
四個字咬得意味深長。
孟染下意識叫住他, “你去哪?”
霍抉沒看她,漫不經心地往出口方向走,“有點事先離開一下。”
孟染:“……”
霍抉轉身前的那個眼神賀善之再熟悉不過, 認真來說,他能忍耐十來分鐘,已經算是給了這場講座莫大的麵子。
畢竟,他在費城曾經做過的驚人之舉,是賀善之聽了都會想要避開不去惹的角色。
宴會廳裡人逐漸走空,賀善之也讓開路,“走吧孟小姐,張老師在包廂等我們。”
等女孩走出去了,賀善之才微沉著眼神往外打了個電話,“跟著他,彆出什麼事。”
*
孟染和張青書的交流非常愉快。
一個是國內目前正知名的屏畫藝術家,一個是在追求屏畫創作道路上的年輕新人,兩個不同年代的人遇到一起,竟也碰撞出很多藝術上的火花。
一老一少不知不覺就聊了兩個多小時。
等飯吃完,孟染再拿手機查看回寧城的動車票時,才發現最後一班車已經在10分鐘前離開。
措手不及地滯留在了江城,孟染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雖然有些無奈,但她也隻能來之安之,畢竟今晚能和張青書老師有這樣一場交流,是很多人都求不到的機會。
想到這,孟染再次對賀善之表示了感謝,“謝謝賀先生給我牽線。”
賀善之是個純粹的商人,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定會徹徹底底地做好各種可能的調查。
他早得知孟染是已故屏畫大師關千卉的女兒。
既然可以預見這個女孩未來能給她帶來怎樣的價值,他很樂意做對方羽翼未豐時的那個伯樂。
更何況,還有霍抉這一層關係。
他臨走前“好好吃飯”那四個字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賀善之要是讓孟染少一根頭發,今晚誰都彆想睡覺。
“不用客氣。”賀善之讓隨行的人過來,拿出一張房卡,“今天我們都入住江城酒店,給你也開了一間房,上去休息吧。”
這樣的六星級酒店隨隨便便一個房間都要好幾千,無功不受祿,何況孟染今晚已經得到賀善之太多照拂。
孟染搖頭推開,“不用了,我會自己去開一間。”
“酒店房間已經滿了。”賀善之邊穿上西裝邊說,“你也已經算是半個SZ的人,不用拘泥這些小事。”
他把房卡放在桌上就徑直離開,沒給孟染再拒絕的機會。
江城的冬天和寧城一樣冷,這會兒外麵好像還下起了小雨,窗外看出去,路人紛紛裹著外套行色匆匆。
孟染其實也有點累了。
她抿抿唇,隻好收下了那張房卡。
1505。
孟染乘坐電梯直達15樓,拿房卡刷門。
房裡靜悄悄的,漆黑一片。
孟染開了燈,在沙發上坐下來,當四周都陷入絕對的安靜時,她又想起了傅修承。
已經晚上八點半,他從講座現場離開也不知道乾什麼去了,連飯都沒跟賀善之一起吃。
孟染打開微信,找到他的頭像,忽地發現上麵還有自己沒來得及撤回的消息。
思緒不知不覺重回下午那個慌亂的時刻,孟染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把消息發給了他。
跟他認識後,好像有很多事都發生得鬼使神差,無法解釋。
孟染按了按太陽穴,開始斟酌要怎麼給他發消息。
「你還在外麵忙嗎?」——刪掉
「你吃飯了嗎?好像下雨了。」——又刪掉
「你在哪,還回酒店嗎?」
最後這句,孟染看了幾眼,按了發送。
同時,又輕輕抓了抓自己的手背。
在打字的這幾分鐘裡,她已經抓了好幾次手,白皙的手背皮膚隱隱泛上一層粉,很癢。
孟染一直盯著屏幕,等了好幾分鐘,消息沒等到,倒是等來了敲門聲。
知道自己住在這裡的隻有賀善之,孟染忙起身去開門,卻沒想到站在外麵的是傅修承。
他不知做什麼去了,襯衫看著有點淩亂。
孟染怔在門口,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這人就徑直走了進來。
孟染反應過來,試圖攔下他,“有事嗎。”
說實話,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孟染有點怕他。
比如現在,夜晚。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危險。
霍抉停下看她,“不是你問我還回不回來?”
孟染臉微微一紅,小聲解釋:“我是問你還回不回酒店。”
——不是還回不回她這裡。
霍抉聽懂她的意思,緩慢道,“賀善之給你的這個房間原本是我的。”
孟染:“……”
“但現在酒店滿房了。”霍抉手插在褲兜裡,靜了靜,往後退了兩步,“你要趕我出去嗎。”
他說這話時定定地看著孟染,整個人褪去那種強烈的侵略感,語氣帶著試探的輕,甚至好像在對她撒嬌。
孟染最怕他拿這一麵來對自己。
她抿唇,沉默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地背過身往房裡走。
她能怎麼辦。
住著原本屬於他的房間,還要把他趕出去嗎?
“那你睡這裡,我走。”她拎起沙發上的包,嚴格遵循著男女間該有的界限感。
可與霍抉擦肩時,卻被他攥住手攔了下來,“這麼晚你一個人要去哪?”
也是這時,霍抉發現了孟染手部整片紅了的皮膚,他皺眉,馬上把手移到眼前,“手怎麼了?”
孟染其實知道自己是酒精過敏了。
晚上有一道菜叫醉蟹,她沒注意看,吃了幾口後才發現不對勁,雖然馬上沒再吃,但小塊皮膚還是起了反應。
眼下被霍抉拽著,又癢了起來。
孟染抽回手,輕輕地用指尖摩挲著,“吃了兩口帶酒的菜,沒什麼。”
白皙的皮膚肌理裡映著一些細小的小紅疹,再抓下去會破。
霍抉不由分說拉著孟染往房裡走,“你們畫室那個鹹濕校長就住在這層,不想再遇到他就老老實實待在這,哪兒也彆去。”
孟染:“……”
孟染承認她被霍抉這句話嚇到了,睜大眼睛,“真的?你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