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圍住,白衣劍尊身上的清冷感也無法減輕多少,反而是在這熱鬨中更加突兀。
在盛陽城時,驚蟄第一次驚鴻一瞥這位天下第一。
那時候宗戟從摘星樓上一躍而下,姿態恣意疏離,黑發飄揚委頓,舉手投足間皆是矜貴風雅,漠視蒼生,如同俯瞰人間的神祇。
但是現在——
驚蟄斂下眉眼就能夠看到他蹲在糖畫攤麵前,自以為小聲的給老爺爺描述具體的長相。
“頭上有個銀冠……平時劍不離手,嗯,我想想,表情就是那種麵無表情……比麵無表情還要更加冷淡一點,就像執法者維護秩序時欠了他百八十萬靈石的感覺……”
宗戟叨叨念念著,自以為驚蟄被小孩子吸引走了視線,殊不知這些字眼全部沒有任何阻礙的落到了白衣劍尊的耳中。
老先生很快就將這個小糖人做成了,他用吹管往糖人臉上再吹了一口,暗黃色的粘糖就栩栩如生的立了起來,觀那外表,還真的和驚蟄有幾分神似。
在宗戟憋著笑仔細端詳這個糖人的時候,老爺爺在次起爐融了一塊黏糖,彎下頭去迅速用長勺舀起一塊糖,開始了下一個糖人的製作。
“老先生,隻需要畫一個就好了。”
等到宗戟發現那塊糖人似乎有點和他靠攏的時候,老爺爺已經熟練的用銀色小刀在糖人上麵刻畫花紋了,每一刀都極為準確,讓糖人的神態退去朦朧模糊,表麵天下第一的模樣頓時躍然竹簽之上。
“沒事沒事,這糖便宜著呢,不礙事。”
老先生樂嗬嗬的笑著,手下卻極為穩重,最後再引出一點靈力,連宗戟係在腰間的折扇都一比一複刻了出來,堪稱鬼斧神工。
“謝謝。”
等老爺爺完成這根糖人的製作後,宗戟旁邊忽然伸出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自然而然的將那根糖人接了過去,反手撕裂空間,放了幾塊上品靈石在糖畫攤不顯眼的位置上。
宗戟:???
他蹲在地上抬起頭去,眨了眨金眸,一臉茫然的盯著一派風輕雲淡站在那裡的驚蟄。
劍尊驚蟄臉上表情寡淡,表情和宗戟手上的糖人高度重合,唯一違和的地方就是他手上那一根串著宗戟小糖人的竹簽。
然後宗戟就看到劍尊閣下猶豫了一秒,然後整個的將糖人塞進了嘴裡。嘴間微微鼓起,看上去莫名的褪去身上終年不化的冰雪氣息,還有點……莫名的可愛。
宗戟:……
這傻孩子是不是沒吃過糖???
驚蟄自然不可能沒吃過糖,隻不過那是他記憶中太久遠的事情了。
久到他還是一個家庭圓滿,父母皆在的小少爺,久到他可以隨時隨地吃到那種蘊含著靈力的星星糖。
自從極夜魔尊血洗驚家,驚蟄靈根被毀之後,他流落街頭,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縮在臟兮兮的臭水溝旁,連飯都吃不飽,更遑論糖這種奢侈物什了。
那個時候驚蟄隻能一遍一遍的回憶自己曾經品嘗過的甜味。
說來也諷刺,小時候的驚蟄不喜歡吃糖,偏偏在失去一切之後卻開始無數次的懷念那種味道。
再後來,去到千山暮雪白的太疏宗,那邊的劍修個個清冷自持,修為低微的弟子都是粗茶淡飯,嘗不出太多味道。
就這樣,等到驚蟄修為漸漸高深,開始辟穀之後,更是沒有機會再嘗一嘗記憶中的糖了。
劍尊舉著竹簽,他無意識的用舌尖描摹著糖畫的模樣,感受著那種陌生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的感覺。
“喂喂,你沒事吧,糖人不是這麼吃的。”
宗戟哭笑不得的走過去,伸出幾根手指,在鼓著腮幫子的劍尊麵前晃了晃。
陽光從他的指縫漏出來,印在那雙比太陽還要燦爛的金眸上,也像跟隨著糖滲入驚蟄腦海深處。
明明這種黃糖不過是最劣質的粗煉糖,但是驚蟄卻在一瞬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坐在母親懷裡吃的那顆星星糖的味道。
一直從嘴裡,甜到了心上。
似乎將他這些年獨自一人,踽踽獨行的黑暗全部驅散。
驚蟄忽然覺得這甜味並不來自這塊糖。
而是來自於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驚蟄:(他好甜)
宗戟:蹦嘎蹦嘎的咬驚蟄的糖人
作者:(牙好疼,怒灑一把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