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晏明光一向淡然的神情也微變了變。
回溯氣場裡的喜宅或許是無皮少女生前印象最深的地方,一點一滴的細節都十分清楚,床邊的紅綢緞更是紮眼得很。
如果他們真的要走完少女生前最後一幕的話, 就必須按照角色定位跟著走,並且細心體會、尋找出能夠出去的線索。
——他和晏明光不僅要走這一場婚禮,還要認認真真地走。
在這不算寬敞的臥室裡,燕危坐在床上抬頭,晏明光靠著牆邊微微垂眸,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
燕危難得在晏明光的黑瞳中捕捉到了閃過的欲言又止。
“晏老師, 我們要進行婚禮, 你不期待嗎?”燕危笑道,“你說這種偏遠古鎮的婚禮,是不是會有什麼跨火盆啊、撒花生紅棗啊、背新娘啊——我肯定能背得動你, 不用擔心完成不了這個觸發死亡。我還沒體驗過婚禮, 沒想到在這種鬼地方來了個一日遊,要是我們沒有破局成功,就要從搭檔隊友變成亡命鴛——”
身前的人微微彎腰, 鞭柄在他下巴處一抬, 又用同樣的方法將他的聲音止住了。
燕危:“……”
他其實也就是說著玩玩。首先他相信自己能破了這個回溯氣場, 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情緒,其次他自己就是個基佬, 反而在晏明光這種看上去清心寡欲的人麵前反而沒什麼感覺,還能逗逗晏明光。
奈何這位大佬出手太快,根本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待到晏明光鬆了手,燕危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換了個話題:“你是怎麼知道回溯這個氣場的存在的?”
他和晏明光才過了一個副本,樓內世界很多規則都沒有了解清楚, 晏明光和他是一起從一層來的,兩人知道的東西都差不多。
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回溯,怎麼晏明光剛才毫無停頓就說出來了?
“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進樓之前嗎?”燕危眨了眨眼,“樓外的世界不是沒有這些東西嗎?”
這人微微垂眸,好像看了一眼戴在脖子上的那條燕子項鏈,沒有說話。燕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晏明光似乎在困惑。
外麵驟然傳來了鬨哄哄的聲音。
聲音由遠及近,不過片刻,方才推搡著兩人的鎮民就推門而入。
這一回,有的人手上還帶了條長長的紅綢,紅綢的一側是花球,一側是一個打結的扣,似乎是給人用來抓在手中的。
花球的一側直接塞到了燕危的手中,拉手那一側則被塞到了晏明光的手中。
屋內擠擠嚷嚷的人群中,那個撐著傘、背著無皮鬼的美貌少女再度出現在了人群中。鎮民們似乎看不見她,眼裡隻有代替少女經曆生前婚禮的燕危和晏明光。
吵鬨的聲音中,撐著傘的少女眉目微彎,雙眸燦燦地看著他們,姣好的麵容在微笑下更為賞心悅目。
可她背上的趴著的那無皮鬼卻對兩人呲著牙,血肉模糊的麵容猙獰異常。
鎮民們已經開始起哄了。
“新郎牽好新娘啊!”
“站那麼遠乾什麼,近一點呀,先親一下再走去宣誓呀……”
“新娘拿好花球,哎喲都快掉下來了!紅綢要是掉了寓意不好,這婚就結不成啦!拿好拿好,拿著花球讓新郎來親你,親完我們就可以走啦!”
“今天隻有小雨啊……”
“……”
燕危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花球。
牽著紅綢另一段的男人微微扯了扯紅綢,低沉冷淡的嗓音此刻居然潤上了些許的幸災樂禍:“我會牽好。”
燕危:“?”
“不會變成亡命鴛鴦。”
燕危:“……”
這人居然拿他方才說過的話來調侃他!!
他抓著花球的手猛地一用力,直接在花球上按出了一個小坑。他的臉頰和耳垂都瞬間染紅,說出來的話都結巴了點:“我、我……他們說、說要親?”
早知道飾演新娘角色的是他自己,他剛才肯定不會說那些欠揍的話!
他們停頓的功夫,周遭的居民起哄得更嚴重了,哄笑著讓晏明光快一點。置身於鎮民中的撐傘少女一直直勾勾地盯著他們,溫和的笑容卻透露出鬼氣森森。
這個少女生前,在婚禮上,必然是被新郎親了。
他們要繼續走下去尋找解法,就必須走過這一幕。
燕危道理都清楚,也知道隻是逢場作戲的一幕,但他還是不可自抑的連脖頸都紅透了。
身前,男人手中長鞭一甩,鞭身同紅綢纏繞在了一起,一同連接著兩人。他往前邁了一步:“冒犯了。”
鎮民們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快。撐著傘、背著無皮鬼的少女看著他們,笑得愈發燦爛,可那少女背上的無皮鬼糊著血的目光卻愈發陰森,它甚至發出了低啞的磨牙聲,磨牙聲和鎮民的笑容混在一起,詭譎森然。
在鎮民們期待的視線中、少女喜悅的目光下、無皮鬼陰測測的注視中,晏明光眸光微臉,微微低頭,雙唇在燕危的唇角上輕輕地蹭過了那麼一下。
燕危不自覺呼吸一停,從未談過戀愛帶來的生澀讓他有些慌亂,可在副本當中的危機感又讓他保持著理智,強壓著慌亂不斷留意著每一個細節。
鎮民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哄笑聲。
隨後,鎮民們開始催促著他們走流程,讓晏明光牽著燕危到大廳。
燕危抱著花球、纏著鞭尾走在晏明光身後,紅著臉咬牙:“為什麼安排到新娘這個角色的是我?”
走在前頭的晏明光微不可查地輕笑了一聲。
燕危:“……”
他隻能當作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目光不住地在四周停留,甚至連那撐傘少女背上的無皮鬼都清清楚楚地看了好幾次。
這個少女是被神婆做成皮骨傘的少女之一,她顯然是安康古鎮的人。而在被剝皮抽骨做成皮骨傘之前,她生前的最後一刻,是在微雨天下的她的婚禮。
在她生前最後一刻的記憶裡,安康古鎮的鎮民並沒有廚娘胡阿雨對燕危所說的——“鎮子上的人脾氣不好”。相反,這些人似乎都十分友善、熱情。
那這個少女是為什麼轉眼間就被剝皮抽骨做成了皮骨傘?
他們肯定不能等到見到死亡那一幕才開始破局。如果真的到了死亡那一幕,恐怕他們會真的經曆和這個少女一樣的死法,根本來不及破局了。
所謂的破局,其實意思很簡單——那就是讓這個怨氣凝結不散的回溯氣場消亡,也就是彌補遺憾。
他們如果能破了這個幻境,應該也能順便得知安康古鎮為什麼會存在皮骨傘了。
怎麼做、這個回溯幻境裡的哪一幕,才是和解決無皮少女遺憾有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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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樓區。
下注的時間已經截止了,最終魚飛舟、蔣修和寧翼的下注比例最高,林縝因為太過不按常理出牌反而沒特彆多人敢賭,最終下注比例和晏明光差不多,基本與其他普通七層玩家持平。
唯有燕危,是完全不合群的百分之零點八八,概率低得出奇。
如今下注已經截止,還留著的玩家,要麼是下注了沒心思乾彆的,隻想在這裡蹲個結果的,要麼就是來學習、分析這個難得一見的搶答模式副本的。
大部分玩家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魚飛舟和林縝的投影裡。
“……魚飛舟和林縝這是進了厲鬼的回溯幻境啊?這個回溯幻境,是一對新人,所以同時把他們兩個吸到了一起,那Yan和他牽著的那個新人應該也進了一樣的幻境。也不知道這兩邊誰能先出來。”
“Yan能不能出來還不一定呢。回溯幻境是不能暴力破解的,Yan還帶著一個累贅……不過魚飛舟和林縝為什麼也能拖這麼久!?這兩個的能力,不至於到現在一無所獲吧!”
“鎮民讓新郎親新娘,這兩個人都下不去手,也不知道要在這一步拖多久……”
“這種幻境,婚禮是厲鬼生前最後一幕,那要破解應該是完完整整地舉行完婚禮——完成少女最後的遺願吧?”
“也不一定,可能是逃過死劫算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