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莫傑兩指在山根處揉了揉,“我們抬過來的,真的是杜寡婦的丈夫嗎?”
“是他。”白秋葉說,“杜荷安排工作的時候,提到過屍體的名字,就是杜有福。”
其他人或許不記得這個細節,但她重複了很多次,在她的記憶中,這一點很清晰。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發帶男不住看向周圍,仿佛有什麼人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時間錯亂。”柳鶴說。
“嗯?”
“二十年前,二十年後,時間交疊。”柳鶴解釋。
“你是說這個副本,其實有兩個時間線。”莫傑推了推鏡框,“這樣解釋,的確能說得通。”
“怪不得杜寡婦家隻有二樓擺了紅蠟燭,貼了喜字,一樓卻擺著貢品祭鬼。”發帶男說,“如果樓上是二十年前的新婚夜,樓下是二十年後的中元節,就說得通了。
白秋葉聞言突然一個激靈。她沒想到一個待了十三年的副本,竟然還能有如此驚人的發現。
他們從王師傅那折返,遇到鬼打牆時,街道旁陌生的房屋,不也應證了這一點嗎。
那是兩條時間線重疊在一起後形成的怪像。
“這個穿紅衣服的人,又是誰呢?”發帶男說,筆記最後的記錄是一年前,可以證明這個人的時間線不在二十年前,“他為什麼帶著這本記錄死在井裡。”
聽到他的話,白秋葉的目光落到穿紅壽衣的屍體臉上。
這張臉像是被水泡發的饅頭,皮膚拉伸成薄薄的一層,像完全被打濕的白色羊皮紙,隱約能透出底下的肌肉紋理。
其中臃腫的已經失去活性的膨脹肌肉,給人毛骨悚然的觀感。
雖然屍體像變質的灌水豬肉,甚至失去了身為肉類的質感,但是仍然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屍體的觸感,怎麼這麼奇怪啊?”見屍體沒有詐屍的傾向,發帶男大著膽子用樹枝戳了戳體表。
隻見樹枝穿透皮膚,插進發脹的肌肉中。
發出的聲音像戳破了幾十張疊在一起被浸濕的白紙。
“他被紙質化過。”柳鶴說,“應該超過了50%。”
白秋葉腦袋裡響起叮咚的聲音,仿佛完成了一次連連看。
紙質化,又對上了一個。
“現在總算有了紙質化的線索,不是無頭蒼蠅了。”莫傑說,“時間錯亂不影響我們的工作,隻要在對的地方,對的時間完成就行。”
他們將杜有福的屍體徹底從井中取出,卻發現明明是才死的屍體,已經爛得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屍體就像燉軟爛的雞肉,隨便用剔骨刀一劃拉,就能輕輕鬆鬆地將骨頭剝出來。
發帶男震驚地問:“難道這麼快就泡爛了?”
就算用工業堿浸泡,這麼快就把肌肉和筋膜泡鬆軟,簡直無法理喻。
白秋葉問:“會不會因為井下的時間線在變化。”
莫傑一怔:“有可能。”
他們忍著惡心,將杜有福的屍體移到溪邊。
這條溪,將山腳分為兩半,他們在南,另一半在北。
當他們來到溪邊的時候,直播間的畫麵猛地拉遠。觀眾們看見,白秋葉他們所在的溪水是彎曲的,像太極符號中劃分陰陽的中間線。
一半陽,一半陰。
白秋葉他們點燃的屍油燈亮起熒熒火光,卻渺小得馬上就能被黑暗吞噬。
那被溪水分割開的空間,仿佛兩個世界一般。
岸邊的巨石仿佛潛伏在此處的鬼怪,奇形怪狀的水草蔓延上岸。
一邊茂密,而另一邊,如同死一般枯萎,陳舊,像是老一輩人傳聞中不詳的夜晚,籠罩著褪色的迷霧。
正在這時,一片漆黑,連冷月都無法穿透的另一邊竟然也有同樣的燈光亮起。並且它像磁鐵一樣,朝著白秋葉他們逼近。
直播間的觀眾毛骨悚然,屏幕上的彈幕凝滯了許久。
那道光看上去和屍油燈發出來的光極為相似。
究竟是什麼?
副本中,白秋葉他們對多出來的燈光毫無察覺。
“死水泡屍,活水洗骨。極凶極怨,燃燈避之。”莫傑看向他們,“洗骨還是提燈,自己選。”
“洗骨是為了清洗怨氣,讓亡魂安息。”陳宸猜測道,“你們說杜寡婦讓我們給她老公洗骨,難道是因為她老公死得很冤......”
“杜有福是不是被她給害死的?!”陳宸感覺自己找到了整個故事的盲點,“被人害死變成的鬼比因為意外死的鬼更厲害,我們那個熟練度......杜有福絕對會屍變,媽的,媽的——”
“他死的時候是新婚當晚,紅事變白事,大喜大悲是極端情緒,變成鬼也太正常了。”莫傑無奈地說,“而且紙條也說了,燃燈可以避開。”
“但是——”
“反正必須選一樣工作,你看白葉,隻有1級,她都沒你怕死。”莫傑轉過頭,看到白秋葉正往身上貼著什麼,動作乾淨利落,毫不遲疑。
是一張長方形如薄紙,上麵有些鬼畫桃符般的紅色痕跡。
莫傑一怔。
那是什麼玩意兒?
他打開終端,識彆白秋葉手上的東西。
終端上出現一段提示。
【隨便畫的平安符:畫得奇醜無比的平安符,和用腳畫的差不多,對抵禦邪祟有一定效果。疊加使用效果不變。】
莫傑:“......”
對不起,他說錯了。
白秋葉是最怕死的一個,都用上防禦物了。
‘她的防禦物肯定是彆人給的。我這半年來才攢了六件防禦物,不到生死危機,絕不會輕易使用。她真是不知柴米油鹽貴,隨隨便便就把這種東西用了。嘖,還是沒經驗惹的貨。’
想到這裡,莫傑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就像以前遊戲中那些沒事做教育菜雞的高玩。
“白葉,你這種平安符貼上就等於使用了,錢要花在刀刃上——”
莫傑的話說到一半,頓住了。
白秋葉竟然還在持續剛才的動作,瘋狂貼符紙。
她究竟要貼幾張啊!
話說,她的特殊道具是不是太多了啊!
而且有必要貼這麼多嗎?
不是說了疊加使用後效果不變嗎?!
白秋葉此時已經在身體的前後左右貼滿了符紙,看上去就像一個行走的黃色紙藩。
莫傑三人站在她旁邊,都湧現出強烈的安全感。
貼完最後一張,她長籲一口氣:“好了。”
就連情緒不易波動的柳鶴,此時也張大嘴,怔怔地看著白秋葉身上的符紙。
白秋葉抬頭,見他們瞪著自己,問道:“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陳宸看著白秋葉身上的平安符,眼睛都冒綠光了。
他身上唯一一個防禦物之前用掉了,現在就跟扒光衣服在路上裸奔一樣沒有安全感。
白秋葉卻像穿著一件複合型防振合金盔甲的行走堡壘。
陳宸:“你這些,你這些平安符......你怎麼貼這麼多?”
白秋葉:“萬一突然刮風下雨,吹跑了怎麼辦,多貼保險啊。”
莫傑三人:“......”
怎麼會突然刮風下雨啊!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陳宸艱難地問:“你知道防禦物多寶貴嗎?”
白秋葉:“我當然知道啊,你們之前不是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