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葉拿出那東西的瞬間,已經完全爬出僵屍肚皮的鬼嬰竟然停了下來,漆黑的雙手勾在僵屍破開的肚皮上,枯黑如蠟的眼睛盯著白秋葉。
其他人有些震驚,那個破包裝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麼,竟然能製止住一隻徒手破開僵屍肚皮的鬼嬰。
要知道,僵屍的身體非常地堅硬,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白秋葉剛才用那柄銅錢劍刺它,也專門挑它張口的時候,從防禦最低的口腔入手。
鬼嬰如此輕鬆地撕裂了僵屍的身體,可想而知,其本身就是超出了僵屍的可怕存在。
“我一直在想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白秋葉說,“剛才終於知道了。”
李孤戍認了出來:“這是臍帶?”
“沒錯,這就是臍帶。”鐘鉉手上也拿著一條,和白秋葉手中的這條如出一轍,都吸飽了血。
那鬼嬰似乎很迷茫,一會兒轉頭看看鐘鉉,一會兒看看白秋葉,似乎在思考究竟該聽誰的。
這條走廊之外,僵屍們蠢蠢欲動。
雖雨萌已經被消滅,但從它肚子裡破殼而出的鬼嬰似乎比它更有威懾力,這些僵屍隻敢在非常遠的距離外,對著白秋葉等人探頭探腦。
隻是,其中有幾具僵屍,身上掛著被扯斷的鐵鏈,膚色也比其他僵屍看上去更加瘮人,一看就是剛剛衝破了阻礙,急需鮮血的滋養。
鬼嬰似乎對它們的影響要小上不少,因此它們站在僵屍群的最前方,呲著獠牙朝眾人低吼。
“看來臍帶可以控製鬼嬰。”李孤戍神色一鬆。
鐘鉉說:“你真的認為這麼簡單?”
白秋葉晃晃手上的袋子,那鬼嬰的視線立馬落到她身上,追著她的手移動。
白秋葉瞥了一眼鬼嬰:“至少它現在沒辦法聽你的話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鐘鉉。
他即使有再大的能耐,但是現在已經被將軍。
一個人殺不了他,但所有人一起,卻是輕而易舉。
“哈哈。”鐘鉉笑了兩聲。
他明明像是被槍抵住了額頭,眼中卻浮現出殘忍的期待。
仿佛繃在弦上的不是致死的箭,而是馥鬱芬芳的花。
“如你們所見,這是一根臍帶。”鐘鉉說,“她手上的,和我手上的,是同一根分成了兩半。”
白秋葉眼中出現一抹異色:“這兩段,有區彆?”
“當然。”鐘鉉說,“我把它留在那裡,就是在等你。”
白秋葉的袖口一抖,瑩白的指尖抵住封口,不堪重負塑封袋發出磨人的聲響。
她反問:“等我?”
“因為我知道,你絕對會回去,去檢查那具屍體。”鐘鉉盯著她,沒有刻意克製的意圖如同蟄伏在他軀體中的毒蛇,此刻噴薄而出,在虛空中勒住白秋葉纖細修長的脖頸,“你的性格果然和上一個副本一樣。”
白秋葉深呼吸了兩口,咽喉處竟然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這並不源自於她□□上的傷病,而是對她精神上的鞭笞。
這一刻,再多的鬼物也比不上此刻的恐懼。
鐘鉉將她猜的很透徹。
白秋葉問:“不是巧合,是嗎?”
鐘鉉回答:“我追著你來的。”
李孤戍詫異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循環反複。
她無法解讀他們表情下麵的深層含義,轉過頭去看黑春花。
她以為黑春花會和她一樣,臉上帶著對這場對峙的茫然。
黑春花那張被虛偽假麵掩蓋住的麵孔,被陰影吞沒了一半。
瞳孔中的淡漠已被點燃,如同出生的嬰孩般毫無遮掩情緒的能力。
其中包含的竟然是——殺意。
李孤戍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隻得轉過頭對白秋葉說:“不要跟他廢話,我們控製鬼嬰就行了。”
白秋葉拿著塑封袋的手垂到身側,眾人的目光不得不跟了過去。
看見白秋葉手指緊緊扣住塑封,看見她青色的經脈,從指骨處蔓延到袖口中。
白秋葉說:“我認栽了。”
李孤戍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心中已經拿定主意:“你讓開,我來解決他。”
李孤戍剛一動,那隻鬼嬰突然轉過頭,對她舔了舔嘴唇。
白秋葉提高聲音說:“你們不要過來!我手上的這根臍帶,沒有辦法控製鬼嬰!”
“什麼?”李孤戍心中一緊。
“控製?”鐘鉉笑道,“就算是我的這根,也沒有辦法控製它。”
眾人臉色一變,空氣凝重的快要滴出水來。
“你們以為,我辛苦培養出來的隻是一隻受控的小鬼?”鐘鉉說,“未免太小瞧我了,它不會受任何人控製。”
“當然它會殺了所有人。”鐘鉉露出森森的牙齒,“除了,我。”
他話音剛落,鬼嬰突然撲向了曾閒情的方向。
鐺的一聲。
鬼嬰與一根金色長棍相接,發出了金石碰撞的聲音,被長棍拍到了對麵樓,直接撞破了第六層的外牆。
李孤戍拿著的那根長棍棍梢瘋狂顫動,可見剛才的那次撞擊有多麼強烈。
陷在牆上的鬼嬰動了動腿腳,仿佛躺在嬰兒床上,柔弱無骨的嬰孩般天真無邪。
隨著它的動作,第六層外牆的瓷磚紛紛落下。
鬼嬰重新爬了出來,在公寓的外側極速攀爬,朝著他們卷土重來。
曾閒情呆呆地坐在地上,虛焦的眼神因為剛才的突然襲擊重新恢複神采。
“不行,它刀槍不入。”李孤戍細長的眉毛皺起,“估計得用專門克鬼的符咒。”
“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們,它本就是生死相接之物,不怕克製陰物的所有道具。”鐘鉉說,“也彆想著殺了我,畢竟我是它的父親,我如果死了,它會真正瘋狂的。”
“它現在隻是無差彆攻擊,但你們如果殺了我,它將會鎖定殺死父親的人。”鐘鉉一臉輕鬆地問,“所以你們敢嗎?”
“你!”
“不如趁它還沒回來趕緊逃走,說不定你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鐘鉉說。
“我們走。”李孤戍壓低聲音對其他人說,“這隻鬼嬰可以逼退僵屍,並不全是壞處。九樓有一個房間,大門非常結實,剛好可以把鬼嬰擋在外麵。我們再仔細去想辦法。”
她其實也不能確定,那扇門能不能擋住鬼嬰。
畢竟對方的身體連牆都可以砸穿,還一點損傷都沒有。
說話間,遠處的僵屍因為鬼嬰不在的緣故,朝著他們跳了過來。
然而它們還沒走進,那隻鬼嬰又很快爬到了這一側的牆體上。
僵屍們像被紫外線燈逼迫的蚊子,開始節節敗退。
白秋葉看見僵屍的動作,心中逐漸產生了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正在這時,鬼嬰斜趴在牆上,朝著白秋葉衝了過來。
黑春花手中突然擲出一件道具,是一張看上去非常精細的符紙。
李孤戍看見這張符,神色一變:“這不是那個62級副本裡的嗎,怎麼在你這裡?”
其他人聞言,懸著的心突然放下來一半。
62級的符,對付一隻由鐘鉉催生出來的鬼嬰,難道還不簡單嗎。
隻是,在那張符碰到鬼嬰的瞬間,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就仿佛這張符隻是單純地碰到了一塊石頭。
[符紙居然沒有效果?!]
[不可能,鐘鉉究竟搞出來了什麼!]
[62級的防禦物,這隻鬼嬰竟然抵消了?!它究竟有幾級啊!]
[看來鐘鉉不是在騙人,克製鬼物的道具,真的對這鬼嬰無效啊。]
[不愧是鐘鉉,總能搞出這種大場麵。]
[草…….李孤戍不會要死在這裡吧!]
三個高等級的生死決鬥,讓直播間的熱度已經超越了第一,成功拿到了流量王冠。
然而在場的人中,隻有和葛子軒同組的最後一人還開著個人鏡頭。
湧入直播間的觀眾們,隻能通過他的鏡頭觀看副本中的情況。
他頓時感覺到收益暴漲,看著終端上不斷飆升的生存券數字,高興得一時竟然忘記了鬼嬰當前的危險。
正在他專注於終端上的數字時,一道黑乎乎的身影撲了過來。
他連忙拿出道具抵抗,與此同時李孤戍和黑春花也同時出手。
隻是他們的動作都慢了一步。
在被鬼嬰粘上的瞬間,那個人的臉就如同被腐蝕了一般。鬼嬰從他身體上的每一道毛孔中滲透進去,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行,快點走。”李孤戍說,“給我們的時間太短,沒辦法找到殺死鬼嬰的方法。”
她現在已經徹底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躲起來也沒用,我們隻能跑。”
在逃跑中去觀察敵人,尋找能夠滅敵的辦法。
白秋葉點點頭,拉了一把曾閒情:“趕緊跑。”
曾閒情已經沒有之前那樣沮喪,像是重新找到了目標,站起來跟著他們離開。
鐘鉉抱著手臂靠在花台旁,笑容滿麵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鬼嬰將那人的臉啃了乾淨,突然抬起頭看向前方,身影像黑色的貓一般,竄了出去。
鐘鉉這才站直身體,邁開腳步跟在鬼嬰的身後。
“讓我猜猜看,你第一個會追誰?”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表情更加愉悅。
白秋葉和曾閒情跑到了B座2棟的第五層。
白秋葉回頭看了一眼曾閒情,對方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開始有些體力不支。
“我不行了。”曾閒情扶著一根柱子說,“我們已經上上下下七八趟了,我真的跑不動了。”
“跑不動也要跑。”白秋葉說,“它還在後麵。”
他們剛才為了衝破僵屍的阻礙,李孤戍和黑春花將那幾隻厲害的僵屍引開了,白秋葉和曾閒情則兩人同路,一直跑了十幾分鐘。
隻是讓兩人絕望的是,那隻鬼嬰像是篤定了她們似的,任憑她們怎麼躲,始終不離不棄地跟在她們身後。
白秋葉轉過頭,看見鬼嬰出現在樓梯的轉角處,透過瓷磚的反光,她發現鐘鉉不緊不慢地走在鬼嬰後麵。
白秋葉對曾閒情說:“你先跑,但是不要走太遠,不然會遇到僵屍。”
“你沒必要為了救我犧牲自己。”曾閒情說,“快,和我一起跑,我能跑得動了。”
“我沒有想要犧牲。”白秋葉說,“我手上還有臍帶,怎麼可能死得這麼快。”
“都不用跑了。”鐘鉉從陰暗的角落中走出來,“何必在死前痛苦掙紮。”
曾閒情看著他,身體不住發抖。
白秋葉注意到,她的指甲都摳進了手心,此刻的情緒竟然不是恐懼,而是憤怒。
鐘鉉究竟對她和她的丈夫做了什麼,能讓曾閒情在死亡麵前,隻記得仇恨。
白秋葉拿出臍帶,鬼嬰似乎對這根臍帶有著某種複雜的情緒。
好奇,或者是為了找回失去的一部分。
它停在不遠處,並沒有輕舉妄動。
鐘鉉垂眸看了鬼嬰一眼,語氣中有些失望:“可惜沒有真正的智慧,隻能憑借本能,否則真是一把極佳的利刃。”
“不過現在已經足夠了。”鐘鉉抬起頭說,“反正我也不準備讓這個副本中的任何人活下來。”
白秋葉問:“為了你的妹妹報仇?”
曾閒情詫異地看向她,似乎在好奇她和鐘鉉有什麼關係,和鐘鉉的妹妹又有什麼關係。
鐘鉉盯著她,似乎在欣賞一件奇怪的藝術品:“報仇?”
白秋葉說:“你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殺了我嗎?”
鐘鉉似乎因為驚訝,嘴唇慢慢張開,最後變成了咧嘴大笑。
“哈哈哈哈,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為了殺你大費周章呢。”鐘鉉笑得彎下腰,抬起一隻手擦了擦眼淚,“你隻有1級,我殺你就和殺一隻雞一樣簡單。”
曾閒情聽了兩人的對話,表情更加震驚了。
她的視線落到白秋葉頭頂上,上麵分明是「26級」的圖標。
曾閒情突然想起前幾天看見的那則全區通告。
最後一個1級玩家。
‘難道是她?’
曾閒情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一個1級的玩家,怎麼會惹到鐘鉉。
“既然你不想殺我,為什麼又跟著我進副本。”白秋葉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鐘穎的那張招聘廣告,被我動過手腳。”鐘鉉不在意地說,“誰用過誰就會被鎖定。”
鐘鉉沒有繼續講他是如何進到副本的細節。
白秋葉明白,鐘鉉除了在招聘廣告上動手腳以外,肯定還有彆的手段。
“至於你說的報仇,完全是無稽之談。”鐘鉉說,“鐘穎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為什麼要給她報仇,你又不是傷害她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