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給白秋葉設置的環節,雖然沒有鬼的直接攻擊,但是白秋葉會陷入幻覺之中。
白秋葉畫的那些符,雖然能夠殺鬼,但是她要如何破除幻覺?
想到這裡,王導演的腳步一頓,身體朝著樓梯的方向跑去。
白秋葉仿佛早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在他轉身的下一秒就抓住了他脖子後的衣領。
“老王,你乾什麼去?”白秋葉問,“你不是要除祟嗎,趕緊走啊。”
王導演臉色一變:“我除祟和上樓不矛盾啊。”
“可是那道哭聲明明是從通道的另外一頭傳來的。”白秋葉說,“說明臟東西就在通道裡麵。”
“……哈哈額哈哈,是嗎?”王導演露出尬笑,“看來我是老糊塗了,居然沒有聽清楚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他一邊給自己找台階下,一邊在心中把白秋葉罵了個狗血淋頭。
白秋葉還在一旁好心提醒:“老王你小心點啊,這通道黑得很。”
“哦對了,你是個瞎子不怕黑。”白秋葉補充道。
王導演拿著那根竹竿,拚命地在地上敲敲打打,劇情限製了他不能開口罵人,他隻能借此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兩人走出一百米,牆麵完全變成了山壁,而且腳下的路開始崎嶇不平。
大約又走了七八百米,他們開始聽見有水滴從石鐘乳上落下來的聲音。
“這裡像個山洞,開了一條道連通了洋樓。”
白秋葉說完台詞,對王導演說:“老王,雇傭你的那個太太,有跟你說過這條路嗎?”
王導演暗道白秋葉真會投機取巧,還知道向他套話。
“她怎麼會知道這種地方。”王導演說,“人家就是一普通住戶。”
“這房子賣給現在的房東之前,也拆成單間租了出去。”白秋葉說,“那之前住在這裡的,又是什麼人。”
王導演說:“我聽說是個大戶人家,其餘的一概不知,你不要再問我了。”
白秋葉明白,從王導演這裡套不出其他話,對方死了心不願意透露內情。
兩人又走了十分鐘,逐漸聽見了地下河流過的聲音。
黑暗的岩間通道中,隻有油燈的光線,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時遠時近,看上去像是一直正在爬行的怪物。
有時候影子變形到連他們都認不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影子的程度。
就仿佛那黑色的陰影中隨時都會分裂出一個厲鬼,停留在原地,等待他們經過之後,默不作聲地尾隨在他們身後。
之前引誘他們前來探索的哭聲倒是不見了。
但越是安靜,就越是不安。
他們已經逐漸遠離了那棟房子,地勢卻越來越高,路麵也變得更加崎嶇陡峭。
王導演在一旁已經累得大喘氣,但他不得不繼續飾演瞎子。每走一步,都要用竹竿在麵前敲一敲。
這個動作極大的增加了他的運動量,他已然汗流浹背,連頭上的那頂鴨舌帽都取了下來,拿在手上扇風。
正在這時,白秋葉突然說:“到儘頭了。”
隻見一個細小的夾縫出現在兩人麵前。
這個夾縫是兩塊山壁擠壓在一起,最終形成的。
隻留下了足夠一人側身通過的寬度。
毛月亮暗黃色的光從夾縫外麵透進來,從黑暗的地方看出去,顯得格外刺眼奪目。
白秋葉說:“看來終點在外麵,先出去再說。”
她說完側身擠進山壁間。
以她的身材,山壁縫隙剛好夠她通過,甚至還有一些餘暇。
“等一下!”王導演滿頭汗水,假裝用竹竿試探了一下這個縫隙,“我可能出不去。”
白秋葉站在縫隙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你就在山洞裡等著。”
王導演連忙拒絕:“不行不行,除祟是我的工作,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做完。如果傳出去,我這個長輩的臉還要不要了。”
他之所以不想留在山洞中,是因為這裡地勢狹小,如果出了什麼事,他跑都跑不了。
他走到縫隙前,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擠進去,結果擠到一半,被充滿脂肪的肚皮卡住。
“快點幫個忙啊!”王導演說,“拉我一把!”
白秋葉嫌棄地說:“你自己屏息收腹。”
正在這時,一道佛經念咒的聲音從山洞內傳來。
伴隨著咒文,還有一個不斷彈跳的聲音。
聽上去像是有人單腳在地上跳躍。
王導演回頭看了一眼,突然發出一陣恐懼的叫聲,腦袋也被卡在那個方向,沒辦法再轉回來。
“救命!救命啊!”他大叫著,“快點把我拉出去!”
白秋葉雖然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麼,但也擔心他連第場拍攝都還沒撐到就死在這裡。
她連忙抓住王導演的手臂,使勁往外拖。
王導演慘叫一聲,隻聽衣服撕裂的聲音,他像個被彈出來的皮球,因為慣性向前衝了幾步,撲在因為雨水全是稀泥的地上,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左邊的袖子已經和整件衣服分家。
露出來的肚皮上也有嚴重的劃痕,是他被拖出來的時候,被山壁箍出來的淤痕和刮傷。
王導演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見他剛剛離開的山壁縫隙中,緩慢地伸出來了一隻雪白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還穿著一件繡工精致的紅襖,袖口處用金線繡著牡丹的花瓣。
在冷色的月下,五根手指白皙得冰冷泛藍,塗著豔麗的指甲油,在雨水中抓來抓去。
王導演原本想站起來,又重新嚇得坐了回去,屁股著地用手撐在後方,不斷地往後挪動。
那隻伸出來的手臂什麼都沒摸到,過了片刻便將手收了回去。
下一秒。
山洞裡的東西開始猛烈的撞擊起這個縫隙。
那力道聽上去,隨時都會頭破血流。
隨著每一次撞擊,細小的石頭從山壁上滾落。雨水的衝刷中,鮮紅的血液從縫隙中流淌而出,逐漸在這個縫隙前淤積成水窪。
這時,那撞擊聲逐漸平息。
兩人聽見山洞中傳來一聲歎息,接著佛經咒文響起,周圍便隻剩下磅礴的雨聲。
王導演連忙從地上站起來,眼中驚慌失措。
這段劇情根本沒有出現在他的劇本中。他剛才隻差一點就被那個穿著紅襖的女鬼抓住了。
自己沒有寫過的劇情突然發生,讓他心中惴惴不安。
王導演後怕地說:“還好出來了,否則差點就要被它抓回去。”
“它不像是為了抓人進去。”白秋葉說,“我覺得它更像是為了逃出來。”
白秋葉望著那條山壁間的細縫,心中突然想到了影視城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的故事。
那位富商有二十幾房姨太太,但那些女人大多都不是自願的。
或許之前有一個女人偷偷地從這條密道來到後山,和假死的丈夫見麵。
或許之前有一個女人雙腳被鎖住,隻能透過這道縫隙看見外麵的天空,因為無法自由的呼吸,不斷地撞擊著山壁。
或許之前有一個女人死在逃跑的途中,死在這條山道中,她臨死之前的唯一執念便是離開那棟洋樓。
不管是哪種原因,她的魂魄一直徘徊在山洞中。
明明是受害者,死後卻被當成了加害者,被請來的大師用佛經鎮壓。
白秋葉轉過頭,用手遮著雨,看向四周。
在密集的雨簾中,她看見遠處有一片隱約的影子,那是影視城的影子。
原來他們此刻已經離開了影視城,所在的地方正是影視城南麵的山腰。
影視城就坐落在北麵的山腳下,黑壓壓的像是一口深淵,正在吞噬這座山。
劇本中打手離開儘頭之後,便會一直往上走。
白秋葉看劇本的時候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現在突然明了。
她得冒雨上山。
至於上山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暫時不得而知。
王導演連忙跟在她身後,警惕地看著四周。
“小白啊,等會兒邪祟出來後,就由你先出手。”王導演一邊走一邊說,“作為長輩,讓我來看看你的學習成果。”
“可是老王,你不是瞎了嗎?”白秋葉問,“你要怎麼看?”
地麵又開始搖晃起來。
兩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糟了,又要NG了。
然而慌亂沒有持續多久,王導演馬上找到了解決方法。
這次他甚至不需要白秋葉幫忙,信口拈來:“你還是太年輕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修煉到心神合一的境界了?”
地麵的搖晃程度驟然減輕。
王導演再接再厲地說:“我即使不要眼睛,也能感知到周圍的危險。”
王導演說完,突然覺得自己的設定越發離譜。
再來幾次,他就要羽化成仙了。
這肯定是白秋葉的錯。
如果不是因為白秋葉找事,他何至如此。
白秋葉配合地誇了王導演兩句,說話間兩人已經往山上走兩百米。
這座山的山勢平緩,但沒有修建人工通道,所以他們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隻能踩在野草上,攀著樹枝往上爬。
正在這時,他們再一次聽見了隱隱綽綽的哭聲,這聲音似乎被雨水打碎,淅淅瀝瀝的從遠處傳來。
白秋葉往王導演臉上瞥了瞥,發現對方的神色異常緊張,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
正在這時天上的雨變得更大了些,仿佛老天拿著水盆,不辭辛苦地不斷往人間傾倒。
已經變成落湯雞的兩人,看見一個簡陋的茅屋坐落在山腰上。
“太好了,終於有地方可以避避雨。”王導演心中一喜,朝著那房子走去。
白秋葉也跟了過去,發現茅屋門口的地上放著一隻編織了一半的藤條,仿佛剛才還有人在這裡工作過。
他們鑽進屋子裡,然而這屋子根本擋不住這麼大的雨,屋頂不斷的漏水,劈劈啪啪的砸在地上以及他們身上。
外麵下大雨,屋內下中雨,也難怪住在這裡的人不見了,恐怕到其他地方躲雨去了。
茅屋內的地麵也被雨水浸透,兩人走一步就會水花四濺。
“這屋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人住的。”白秋葉說,“就算是獵人,打獵的臨時居所,也太簡陋了一點。”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道影子出現在茅屋門口的地上。
白秋葉轉過頭,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素衣的女人。
她的麵容清秀,眉眼間帶著一絲愁容和病態,舉手投足一股溫柔的韻味。
是個十足的美人。
她看見白秋葉和王導演,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你們是誰,怎麼會來這裡?”
白秋葉說:“我們來這兒躲躲雨。”
那女人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眼神中帶著焦急:“你們快點走吧,如果被人發現了,我會被打死的。”
“什麼人會打你?”白秋葉說,“老子可以幫你打回來。”
“什麼人會打我……?”女人臉上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我忘了……我忘了……”
她的全身濕透,頭發披散在肩膀上,有種從水中打撈出來的腥臭鹹濕彌漫在她周圍。
“那——你又為什麼會住在這裡?”白秋葉問。
“好像,好像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眼睛和嘴唇突然下撇,整張臉像是一個變形的囧字,又像是化掉的蠟像。
美麗不複存在,站在他們麵前的,隻是一隻恐怖的鬼物。
“我被人關在這裡……他們不讓我回去……是誰不讓我回去……”
“是你們嗎……”:,,.